在花丛中开出一条幽深的大路温庭筠(第4/4页)

九月的女子在镜子中看到了自己的三月。眼波如水,但是九月的水似乎如这季节一样,已经多了一些深深的东西;蛾眉如山,可眉峰交聚之处,那隐现的是否是淡淡的惆怅?

九月的女子拿出自己的女红,细细的针没有刺到她的手,熟悉的图案却轻轻地刺了一下女子的心。那一对金色的鹧鸪让她看到了已经停滞在她生命中的三月,于是,九月的女子在九月的秋光中被定格。也罢!女子放下女红,独自登上高楼,就算为了这一早上的淡妆浓抹,轻描浅画吧。

望江南

梳洗罢,

独倚望江楼。

过尽千帆皆不是,

斜晖脉脉水悠悠,

肠断白洲。

三月的白花曾经开遍天涯,于是那时很傻地以为,天涯其实很近。直到漫江的白花已变作连天的衰草,九月的女子才似乎明白,有些东西,跟已经逝去的三月一样,很难再能回来。

误几回,天际识归舟!

九月的女子盛装如浓浓的秋色,眼波却已如脉脉流水,盛满了忧伤。问君归期,却总是遥遥无期。九月的女子总是这样每天盛装登上这临江的楼,远眺这片片归帆。杨花谢了,燕子飞了,江水流春去欲尽,入骨相思知不知?

九月的女子把自己化作三月的一朵白花,让他摘下,递到自己手上,因为人们说,白花是定情的花。情定了,可是,人却离开了,去了天涯,天涯是否也有这漫江的白花?

太阳已经西斜,余晖在江上跃动,粼粼的波光像漫江的白花。九月的女子想,如果每一朵白色的小花就是一张白色的归帆,那里面一定会有自己等待的那张吧?如果是这样,自己一定不会再认错了。因为九月的女子知道,那张帆一定会在阳光下开放如一朵白花,会被他的手轻轻摘下来,送到自己面前,递到自己手上。

九月的女子把自己定格在三月,盛装如花儿开放,直到黯然神伤。时节欲黄昏,无聊独倚门。

更漏子

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庭院深深深几许?愁有多深,庭院就有多深。

三月的芳草在遥远的天涯,多少个夜晚,善解人意的红蜡都是这样,替人垂泪到天明。盛装的九月和开满鲜花的三月一样,正在这夜漏中如沙般悄然逝去。可是,这九月的秋夜却比九月还要漫长。

九月的女子不知自己是否在做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梦,在梦里无期限地等待,等待下一个三月的春光明媚草长莺飞,等待下一个白花开满天涯的时节。

花落月明残,锦衾知晓寒。九月的女子没有等到三月的春光,等来的是深秋的细雨。梧桐树叶被雨滴敲击,滴答作响。也好,这样,也许别人就不会听到九月的这个夜晚,深深的庭院里那幽幽的叹息。

三月的风不起,九月的帆不归,深埋在心里的一池秋水,不知道已经历多少次的沧海桑田。是谁在此时吟起思归的歌谣,是谁在这夜里沉寂,直到悲凉?

滴答的雨声在九月的庭院里劝慰着九月的女子,似乎说:“放下吧,放下吧。”可是,九月的女子心里知道,她已经放下了天真,放下了矜持,放下了自尊,甚至放下了希望,但是,却放不下那一点点思念,只因为,放不下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