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来,反正也来不及(第9/10页)

羊脖子摸了摸童童的脑袋说:

“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这是我家里人。”

大猫子走了之后,羊脖子开导了张腰子半天,说万事都有兄弟们顶着,再怎么地不能让一个小崽子吓得店都不开了。张腰子说:“你懂什么,这叫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又不是咱们郊区……”正说着,山哥来了。

山哥给张腰子打电话,俩人都没听见,因为正在斡旋童童的事情。山哥去家里敲门,没人,只好到店里来找。童童一看见他,嘴一噘,抱着显示器钻到前台后面去了。山哥问:“这孩子在这儿干吗呢?”张腰子和羊脖子你一言我一语地把事情讲了。羊脖子说:

“山哥你说,这事要搁你,你怎么办?还能在自己店里被小崽子欺负了吗?”

山哥抽了半支烟,才开口说话。他说:

“打架是不对的。”

两人的反应可想而知,张腰子气急败坏:“山哥您又来了,您要是不管您就不管,您别来教育我行吗?什么威慑大于打击啊?”山哥说:“这话谁跟你说的?”羊脖子把脸扭过去,弯腰赏玩架子上的塑料花瓶。

三人喝了一夜,谁也没说服谁,干脆跳过这些不开心的事情,弹起琴唱起歌来。中途,山哥把琴一放,出门打了半个小时的电话,俩人也不敢问,熬到半夜就睡了。第二天上午10点,山哥叫醒二人,说声:“走。”俩人问去哪儿,山哥说:“主动出击。”两人穿好衣服,迷迷糊糊地跟着山哥出了店门,一出门,被阳光晃得睁不开的四只肉包子眼睛都凝住了。

这时候雨早就停了,雨水在地上形成一个个小水洼,倒映着门前的奇景。店门口的停车场上,整整齐齐地停着大概有50辆黑色挎斗摩托车,车上各坐一名虬髯大汉,头戴风巾,身穿黑T恤衫,两条大花臂,一挂金链子,脸上的墨镜闪着蓝光,车把的皮条猎猎作响。张腰子愣了一会儿,认出了当头一辆车上的人:“哟!这不是传说中的金大满金老师吗!”金大满抬起手示意:“久仰久仰。”张腰子回头问山哥:

“哥,咱们这是要出征吗!”

他跟羊脖子兴奋地直蹦。

山哥摇摇头:

“出什么征?打架是不对的。”他压了压帽檐,“咱们去演出。”

又补充说:

“带上小丫头。”

中午时分,他们来到一个老旧小区的活动广场,几个大爷正在乘凉,见几十辆摩托车和上百双大花臂列队而来,吓得扭头就跑。金大满指挥人马,从车上卸下了音箱、电瓶、鼓架子、吉他、贝斯、键盘和各式设备。坐在金大满旁边的童童头一次见这场面,觉得又新奇又可怕,待在挎斗里不敢下来。

山哥问张腰子:

“煤油灯儿住哪楼?”

张腰子指了指右手边的7号楼:

“我记得就这儿。”

山哥抬头一看,整栋楼的窗户都开了,阳台也趴满了人。回头一看,广场四周也悄悄聚集了不少人,远远站着交头接耳,不敢靠近,也不敢大声说话。

山哥对金大满说:

“鼓冲那边。”

鼓是舞台朝向的坐标原点,金大满调整好了鼓,就等于架好了一座面对7号楼的舞台。山哥搬出一把椅子,放在舞台正前方,让童童坐下,说这是头排,VVIP。

他指着鼓问张腰子:“会玩儿吗?”

张腰子兴奋地说:“太他妈会啦!”马上被羊脖子在后脑勺敲了一下。“怎么跟你哥说话呢!”羊脖子调着贝斯弦说。张腰子也不理他,坐在鼓前,展开一卷各色的鼓锤,如同山中怪兽在欣赏自己的财宝。

山哥站在麦克风前,用手指弹了两下,音箱发出“砰砰”的声音,伴着一段啸叫。

“女士们,”山哥开言道,“乡亲们。”

远处响起了开玩笑般的掌声。

“今天,我们在这里举行一个小型的义演,这次演出送给我们的小公主:童童。”说着用手一指坐在椅子上的童童,吓得童童赶紧一捂脸。舞台上的张腰子、羊脖子和金大满听见这么复古的台词,也忍不住捂住了脸,张腰子还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我操,太土了。”山哥继续说:

“童童这孩子,”

他愣了大概有15秒,笑了一下,接着说:

“算了,啥也不说了,咱们唱起来吧!”

他回头看了看张腰子,张腰子拿起鼓槌,轻轻敲着:1、2、3、4——无须多言,山哥的吉他响起,羊脖子和金大满自然地跟上,一段所有人都熟悉的旋律响了起来。前奏响过,山哥扯开破锣嗓子,高声唱了起来: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要为真理而斗争”

间奏时,山哥脱了上衣光着膀子,露出那只麒麟文身,麒麟因为胖已经变成了一副十分委屈的表情,但周围的大妈还是发出了意味深长的惊呼。四面八方的群众渐渐围拢过来,楼里拥出更多的人,男孩子们挤到前面,看见大花臂方阵后又纷纷缩到后面。楼上的阳台里有人叫好,有人吹口哨,还有人拿铲子敲锅。第二段唱起,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年轻人跟着节奏蹦跳着,高举双臂,一起呐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