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第2/6页)

方伟说你还挺能装,告诉你吧,这事不大,不过领导挺关注,你是不是得罪谁了?说着揉揉手里的空烟盒,叫叶鸿亮:“没烟了,下去买几包。”我说不用那么麻烦,叫酒店送上来算了,反正咱们有押金。方伟说五星级酒店,太宰人,还是去外面买。我赶紧掏钱,说你们办案辛苦,别抽那劣质烟草了,买几条软中华吧。叶鸿亮也没客气,拿着钱出去了。方伟忽地凑过来:“你他妈傻呀?知不知道电话被监听了?”我说早猜到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摇摇头:“真他妈愚蠢!你说你,啊,混了那么多年,就为了这么个小丫头,值得吗?”我大惑不解,想江湖最忌交浅言深,认识还不到一天,我又是阶下囚,他怎么敢说这话?硬着头皮问了一句:“你说我这事怎么办?”他说我肯定不会难为你,本子我不管,只要把光盘的事情交代清楚了,以后就看你跟法院的关系。我琢磨半天,一指我的旅行包:“那包里有三十多万,现在就咱们俩,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笑了:“你可别吓我,别说三十万,就是三个亿我也不敢放你走!”我说不是那意思,让我打个电话就行,你听着,我肯定不说别的,只是通知律师。他摇摇头:“我虽然不是清官,但这钱还真不敢拿。电话肯定会让你打,但现在不行,小家伙一会儿就上来了,你这不是害我吗?”我望他一眼,想江湖行走最怕笑里藏刀,装得像亲娘舅,转过身下死手,神仙都提防不得。估计这厮没安好心,被捕之后找律师本是人权,现在他不收钱也不让打电话,分明是想整我。那姓叶的小屁孩什么都不懂,居然也敢拿着说事。他还在那儿演戏:“累了就睡一会儿,没事,到时候我叫你。”我说别费心了,我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抓我,也没见过什么光盘,肯定是电脑合成的,你也知道,我这两年经常上电视……他脸色大变,冷冷地盯着我。这时叶鸿亮上来了,方伟叼上一支烟,说本来挺小的事,让你搞得这么复杂。我再问你一句:说不说?我说对不起,确实没什么可说的。他嘿嘿地笑,转身问叶鸿亮:“魏律师跟咱们讲证据,咱们是不是也得按程序办?来,给他铐上!”叶鸿亮刷地掏出手铐:“手!伸出来!”我平静伸手,方伟一脸坏笑:“小叶,别那么凶嘛,万一魏律师投诉你的执法态度,你麻烦大了。这样,带他去厕所,铐在洗脸池的水龙头上,那儿凉快,让魏律师清醒清醒。”

这招十分阴毒,水龙头不高不矮,恰好对着我的胃,我站不直也坐不下,只能弯着腰撅在那里,叶鸿亮下手也狠,勒得我两手火辣辣地疼。站了一个多小时,腰像断了一样,汗珠吧嗒落地,摔得粉碎,像无数受伤的眼睛。他们俩在外面又吃又喝,故意弄出很大的声音,我几天没正经吃过东西,饿得肚子咕咕乱叫。叶鸿亮高声问我:“里面的,舒不舒服?”我挺挺腰:“还行!”方伟大笑:“魏律师那么坚强,没事,来,咱们喝!”我咬牙硬撑,又站了一个多小时,尿意慢慢上来,开始只是微微憋胀,还能忍,慢慢地势头汹涌起来,这事不能多想,越想越着急,最后实在撑不住了,我大声招呼:“方检察官,我能不能方便一下?”方伟推门进来:“想方便呀?大的小的?”我夹紧两腿:“小……小的。”他一挥手:“小的没事,你那么坚强,憋着吧。”我急得两腿乱扭:“求求你,真是憋不住了,万一……万一尿出来,你们闻着也不是味儿。”他噗地一笑:“谢谢关心,我们虽然没你坚强,这点困难还扛得住,真尿了告诉一声,我好把门关上。”我又羞又怒,看他施施然走了出去。这厮极坏,故意徘徊不去,嘴里响亮地吹着口哨。曲调很熟悉,正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歌: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铸成我们新的长城……我两腿乱扭,拼命憋住,额头冷汗滚滚而下。接着最激昂的部分到了:“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进!”最后一声“进”恍如天崩地裂,我扑通跪倒,感觉大腿一热,一股温热的水流缓缓流了出来。

我像狗一样跪着,两臂先是疼,接着是难忍的酸麻,裤子湿淋淋地贴在肉上,浑身像爬满了虱子。方伟慢慢踱进来,鼻子抽搭两下,说我还以为你多坚强呢,现在难受了吧?我垂头无语,他坐到浴缸上悠悠地跷起二郎腿:“难受也是你自找的,我本来不想难为你,就这么一点小事,何苦呢?再问你一句:说还是不说?”我还是不说话,他悻悻站起:“那你就跪着吧,明天一早送你去看守所,那地方你也去过,可别说我虐待你,这可是程序,对吧?过两天我再找你谈谈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