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第3/4页)

到花店买了花,挑了一张精致的贺卡,写完祝她生日快乐,觉得还少点什么,又到Prada店里转了一圈,最便宜的坤包都要四千多,想想还是肉疼,拿了几份免费赠阅的宣传单,开车直奔范阳路,在路边小摊上花三百七十元买了个假的,做工几可乱真,有LOGO,有标识卡,还开了一张六千八百元的发票,外面用彩纸精细地裹了一层,华彩闪烁,光可鉴人,代表我在这红尘间最真诚的祝福。

回到家快十点了,肖丽特别高兴,背着那个假Prada在镜前扭啊扭的,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我洗了澡,吃了两块冰凉的西瓜,困意渐渐上来,靠在沙发上一顿一顿地打瞌睡。正迷糊中,突然砰砰两声巨响,我一激灵,腾地坐直,肖丽一脸惊愕:“门外……有人!”我几步走到门边,隔着门镜看了半天,什么都没发现。心中惊疑莫名,打电话通知楼下保安,对方十分客气,说正在密切监视我的楼道,一有风吹草动,立刻派人处理。我安心了,脱了衣服准备冲凉,突然又是两声巨响,我又惊又气,抄起一把剔骨尖刀大声怒吼:“谁!再他妈踢门,我报警了!”外面立刻静了,从门镜往外看,楼道里还是空空如也。我心中十分忐忑,也不敢出去察看。肖丽也有点困惑,说会不会是隔壁那个小淘气?我好像看见他回来了。我恍然大悟,心中暗自好笑,想真成惊弓之鸟了,一点响动都吓成这样。隔壁住的是个姓刘的生意人,有个八九岁的儿子,惯得顽劣异常,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每次进电梯都要把所有楼层按个遍,真是连狗都烦。去年我养了只猫,有一天不知怎么溜了出去,被这小子逮住了,涂了满身的绿漆,还喂它吃芥末,呛得鼻涕一把泪一把。那猫也不是善类,瞅准机会狠狠啃了一口。为这事两家还吵过一场,我让他赔猫,他让我赔人,差点闹上法庭。后来这小崽子见了我总龇牙咧嘴的,没事就到我门上踢两脚,多半都在深夜,搞得我恚怒无比,天天拉着他爸讲民法。他爸也烦透了,干脆送他进了贵族小学,圈得紧紧的,没事不让出来,总算让我睡了几天好觉。

那以后再无动静,我冲完凉,躺在床上默默地想心事。门外突然震天价响起来,这次力气更大,时间更久,大有把门踢破的架势。我气炸了,奔过去一把扭开门,正想喝骂,楼梯边倏地一闪,一个人疾冲而至,我知道不好,翻身蹿回屋里,刚要关门,已经被来人牢牢撑住,我心里一抖,伸手摸刀,这时脑袋嗡地一响,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整个人仰面朝天摔到了地上。

陈杰满面悲愤,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我料知难逃一劫,心里反而镇定下来,坐在地上一点点往后挪,眼珠乱转,四处寻找可乘之机。肖丽闻声跑出,身上只穿了一条内裤,挡在我身前拼命推搡陈杰:“你来干什么?出去,出去!不许你碰他!”陈杰挥手就是一耳光:“你给我滚!”肖丽应声而倒,我大怒,一跃而起,拦腰将他摔倒,转身招呼肖丽:“快,打110,报警!”话音未落,陈杰嘿了一声,腰一挺,翻身将我压在下面,迎面就是一拳,我这些年缺乏锻炼,被打得几乎晕厥,半天都动不得。陈杰回身抓住肖丽,指着我恨恨控诉:“你他妈害我!你他妈害我!”我刚想辩解,他竟然哭起来,掀开T恤让我看他的胸口:“你个王八蛋,让他们打我,打得我吐血,你……还让他们强奸我!你个王八蛋,你不是人!”说着将我一把拖到墙边,揪住我的头发砰砰往墙上撞。我眼冒金星,手脚不停划拉,突然抓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他眼倒尖,一脚跺在我手腕上:“让你拿刀!让你拿刀!”我疼得哎呀乱叫,这时只听嗒嗒一声轻响,他的手忽然松了,我血流满脸,什么都看不见,也不及细想,回手一刀捅了过去。

正是午夜时分,墙上的挂钟忽然当当敲响,寂静的夜里听着格外惊心。陈杰两眼圆睁,看看肖丽又看看我,再低下头看着胸口那把直没至柄的刀,神色惊恐至极,嘴巴张了张,哦哦地叫了两声,扑通一声栽倒地上。

肖丽惊呆了,手里的电警棍当啷落地,依然嚓嚓地闪着电火。我脑袋像挨了一记炸雷,轰轰地响,头上汗水与血水同流。我下意识地舔了舔,原来汗这么咸,血这么甜。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我的脖子终于能转了,肖丽呆呆地望着我,我说:“你他妈总算把我拖下水了。”她慢慢地瘫在地上,瓮声瓮气地说:“我知道你一直恨我,想打就打吧,想骂就骂吧,如果还不解恨,你把我也杀了吧。”

我们久久对视,目光中有愤怒,有绝望,更多的是仇恨。多日来我们小心翼翼粉饰的那个东西,如今原形毕露,横亘在我们冰冷的目光中,张牙舞爪,面目狰狞。我幸灾乐祸地告诉她:“我过失杀人,三年;你是从犯,运气好判二缓三,不用坐牢,不过从此有了前科,这辈子别想好好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