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第2/3页)

我死盯着她,肖丽面孔扭曲,突然腾腾跑开,从架上摘下一口尖刀,锋刃闪亮,横架自己手腕:“老魏,我拿我的性命跟你起誓——那孩子是你的,你信不信?”

这行径跟土匪绑票没啥区别,我大为光火,怒喝一声:“把刀收起来!你这是干什么?”她一下哭了:“那你……信不信?你要是不信,我就……”我暗暗气恼,想你这样的,老子见多了,我要信了我就不是老魏。前些天海亮和尚也唱过这么一出,我到首阳寺送钱,大概表情轻蔑了些,老秃颇为不忿,拉着我大谈轮回果报,又是畜生道,又是恶鬼道,说得狰狞恐怖,估计想吓得我投靠他们庙。我一直笑,心想要是如来佛能给个十万八万的,我立马就剃个光头给他看。光说一大堆没用的屁话,真当老子是傻逼啊。他摇头叹气,说我没有佛性,没有慧根,下辈子定会变成土鳖黄鳝,等着瞧吧。我懒得和他争,到大殿上烧了香,回来看见老和尚正跟一个中年肥婆布道:“淫念一生,百恶相随,施主呀,报应是有的,不报今生,也会报在来世:不报自身,也会报及子孙。你丈夫胡作非为,自有他的报应,你明知他做错了,为什么要拿同样的错误来惩罚他?”那肥婆俯首贴耳,频频点头。我窃笑不已,心想什么轮回果报、恶鬼畜生,都是唬人的玩意儿,搓着鸡巴吓孩子,还当是昆仑巨蟒。在这事上如来佛和小地痞是一伙的,都靠恐吓起家:“信不信?不信我他妈弄死你!”肖丽比他们温和一些:“信不信?不信我死给你看!”其实意思差不多,都是耍赖。

生死事大,只能服软。我说那话是陈杰说的,我又没怀疑你。肖丽含泪收刀:“你别的可以不信,就这事……”我不理她,躺进浴缸泡了一会儿,想她这么坚决,会不会真是我的?医生只说我的概率比较低,又没说绝无可能,万一真中了六合彩呢?这辈子什么都有了,可就是没个后代,如果哪天嘎巴一声死了,这百万存款、三套房子留给谁呢?这时肖丽推门进来,眼睛还是红红的:“你饿不饿,要不要给你煮点宵夜?”我摆摆手,心中突然雪亮,想别费心了,就算有中奖的机会,也是陈杰的概率更高,这孩子有百分之九十九是他的,我的股份还不到百分之一,我一个小股东,操那份闲心干吗?

第二天刚到所里,刘亚男就抱来一大堆简历。前些天在招聘网站发了一条信息,我算本市知名律师,颇有号召力,应聘的来了七八十个。我估计刘亚男干不长了,得赶紧找个助理。这人陪老丁洗了次温泉,回来变化极大,衣服、皮包全是新的,手上还戴了一枚钻戒,光闪闪的,看样子不是玻璃,最少也有半克拉。以老丁的手面,估计不是卡地亚就是蒂梵尼。我心中不快,说挺漂亮啊,这一身上下得个五六万吧?她脸蛋一红,不过表情十分无耻:“你也有走眼的时候,告诉你吧,光这戒指就是五万八!”我暗暗咂舌,心想老丁够大方,看来真是拿下了。一年前我带这小贱人去武汉,差点就得手了,她愣装纯情,说不能对不起男朋友,不停挣扎,我一时心软放过了。早知道她这么贱,我霸王硬上弓就对了,大不了事后甩个几千块,就当嫖了个新娘。斜着眼瞅瞅她,说你什么时候辞职?我正招聘呢。她犹豫半天,忽然鼓足了勇气:“我跟胡主任谈过了,他……他让我也做合伙人。”我一愣,说你连执业证都没有,怎么能……说到这里突然省悟:她把老丁的通发集团撬走了,他妈的,这下完蛋了。咬着牙恨了一会儿,我说你厉害,执业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你这样的呢,自己还没出师,就敢挖师父墙脚!她嗫嚅不已,说自己不是有意的,只是想自食其力。我冷笑一声:“自食其力?光把案源撬走就能自食其力了?法院那边你搞得定吗?就你那点业务水平,呸!”她小声嘀咕:“我正想和你商量,丁总说……说他手里有个大案子,可以风险代理,我想请你……”我拍案而起:“刘亚男!你以为我是谁?咹?挖我的墙脚,还让我给你打工?”她低下头,说:“你要不同意……”突然一挺腰,两眼炯炯直视:“告诉你吧,那案子标的四千多万,对方也有钱,丁总说了,给我百分之三十的风险。你要想做,我给你三成,你要不做,我就找邱律师!”

我气炸了,吸足一口气便欲作狮子吼,“操”字到嘴边了,脑袋里忽地闪过一个念头:四千万的百分之三十是一千二百万,一千二百万的三成是三百六十万,他妈的,别说保时捷,连法拉利都有了。胸中的浩然之气立刻瘪了下去,额头冒汗,心里盘算着怎么圆场。她是我的下属,又刚发了飙,赔笑就太难看了,得想点别的办法。我敲敲桌子,高声问她:“中午饭帮我订了没有?”她一愣,说还没有,你想吃什么?我说上次的煲仔饭不错,你去订吧。还有,把这个人叫进来!她接了简历出门,我长出一口气,心想多亏没把话说绝,否则一笔大买卖就泡汤了。刚才的场面太尴尬,我脸上也有点烫,心想这小婊子看着老实,门槛够精的,一笔就是八百多万,这辈子不用愁了。想想又觉得可疑:老丁是见过大世面的,怎么会这么急色?伊人所求何事?无非两腿开开。刘亚男底下又没镶珠宝钻石,何至出这么大的本钱?越琢磨越不对,索性拨个电话过去。老色鬼不知在干什么,嘴里含含糊糊的,我说你可真是高手,说拿下就拿下,佩服啊。他长叹:“别他妈提了,不让碰啊,夹得紧紧的,怎么办?”我哈哈大笑:“这还能难住你?带出去,下点药……”还没说完,刘亚男哐地推门,狠狠地瞪着我。我赶紧收线,她连称呼都变了:“老魏,少出这种馊主意!我问你,我要真跟他上了床,那案子还有吗?”我说那你想怎么样,一直钓着他?她不说话。我说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可是玩火,老丁可没这么好的耐心,他这人什么都干得出来。她一咬牙:“这个不用你管,先想好怎么办案吧。”说完白我一眼,招招手把外面的小伙子叫进来,脸上又换上了一副表情:“魏律师,这是周卫东。周先生,这是魏律师。”我点点头,心想真是走眼了,身边有这么厉害的角色,居然一直没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