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赶尽杀绝之前,必须先放了“四大恒”

“你有什么好主意?”曾国藩微笑着看着他。

“大人,卑职察看过了,江泰不是不肯来,他本就咳喘卧病在床,一听说此事更加喘得厉害,一步都走不得,属下实在是无法勉强,只好回来复命。”漕督衙门的中军官连连叩头。他昨日领命而去,半刻未敢停歇,在江家连口水都没喝,星夜回来报信,五百多里的夜路,天刚刚蒙蒙亮就赶到了。

“滚吧,滚吧。”吴棠脸色极为难看,连连挥手,“一个个都是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大人息怒,就江泰这身体,就算硬是‘请’来,万一死在半路上,漕帮更要大乱,我看还是算了吧。”吴师爷赶紧解劝。

吴棠向厅外一指:“江泰不来,法场上的事儿该如何解决?眼下清江浦已经传遍了,这里是水旱码头,要不了几日两江地界便会传得尽人皆知,接下来便要传到直隶京城去,恐怕连朝堂之上都会有人议论此事。万一朝廷降旨让我‘明白回话’,本督该如何回奏?”

这也是实情,吴棠是吴师爷几十年的摇钱树,自然不能看他就这么倒了。

“既然如此,那便只有昨天说的那个法子了。白日里细细布置,夜中动手务必不让一个人跑出去。过后挖个大坑先焚后埋,漕帮就算听到消息找来,咱们给他来个财神爷翻脸——不认这笔账。劫法场是大罪,漕帮有过在先,也只能自己把这口气咽了。”

吴棠前思后想,抚了抚脑门,咬着牙刚要说个“好”字。门外忽然来报:“大人,有人在大门外等着拜见。”

“不见!”吴师爷不等东翁开口,先就做主道,“今日除非有人起反作乱,否则什么事都不必来回,什么人都不见。”

这话说得已经很清楚了,下人却没有答应,只是为难地抬起头看了吴棠一眼。

“该死,你怎么还不退下?”吴棠愠怒地说。

“大人容禀,此人说他是京城来的。”

“那又怎样?”

“说是西太后派他来的。”

“啊!”吴棠大惊失色,立时站起身,“你听清楚了,真说的是西太后?”

“是啊,小人有几个胆子敢传错这样的话。”

“快,快请进来。”吴棠连声吩咐。西太后是他在朝中的大树,自己能几年之内连越数级当上一品总督,还不都是多亏了西太后的照应。她身边的人可是万万不能得罪,否则有意无意传出自己对西太后不恭的谣言,帘眷一衰,那就什么都完了。

“这事儿怎么听着新鲜呢?”吴师爷皱眉道,“若是朝廷派来的人,那就直接说是钦差,让大人开中门放炮迎接。若是宫里的人,宫里可只有太监,本朝家法,太监不许离京哪。”“管他呢,兴许是内务府的,赶紧去布置一番,本督要设宴款待,快去快去。”吴棠指挥着手下人。

不多时,苏紫轩从外走进来,就见他一身细白缎子长衫,外套玄色马褂,头戴一顶银丝亮面的小帽,帽结殷红色的宝石,正面是块四四方方的透水翡翠,左手带着腻如羊脂的玉扳指。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实在不能不让人相信是大有来头。

吴棠也不顾身份,赶紧上前几步相迎。苏紫轩只是略点了点头,派头之大简直无与伦比。她通报了姓名后,便不客气地坐在了上垂首,吴棠打横相陪。

彼此客套了几句,其实都是吴棠在说久仰。苏紫轩听他问道自己在京里哪个衙门供职,笑了笑道:“吴大人,其实我方才开了一个玩笑。我不是从京中来,更不是西太后派我来的。我知你心绪不佳,不如此说便难拜见大人,还望恕罪才是。”

“什么!”吴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气得手都哆嗦了,“你,好大的胆子,敢冒充钦使,真不要脑袋了。”他心想这两天是怎么了,自己贵为总督,居然接二连三碰到这样的事儿,这要不杀人立威,今后如何掌印坐堂。

“来人!”他吼了一声,亲兵立时涌入厅中。

“且慢。”苏紫轩不慌不忙地摆了摆手,“大人看我可像疯子?”

他衣着华贵,谈吐文雅,哪里像疯子。相比起来,倒是吴棠脸涨得猪肝样,说话都有些不利索,更像是发了痰症。

“我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一不疯二不傻,不是为了大人的前程,才不会冒名求见,大人要杀人,也不妨听我把话说完了。”

吴师爷在旁听出蹊跷,问了一句:“你有什么话说?”

“我虽然与西太后并无瓜葛,可是有一个人却与西太后大有关系。这个人离这儿不远,就在那边法场上,姓古,名平原。”

“哈哈。”吴棠一声冷笑,“你说完了?原来你也是来搭救这死囚的,还编这样的弥天大谎,难道真的以为能骗住本督?来人,给我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