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天大的人情带来天大的生意 (第6/15页)

李钦曾听母亲说起过,古平原的父亲是死在李家的手上,下手的人就是李万堂,却不知其中有何恩怨。他将眼睛投向父亲时,却吓了一跳,就见李万堂面皮紧绷,一双眼紧紧盯着古平原,眼角却在微微抽搐着。

今天这是怎么了,自家的封赏和古平原的封赏都让一向宠辱不惊的李万堂如此失去常度。李钦心中暗自诧异。

这边曾国藩决定将人情做得足些,问明古母仍在之后,吩咐薛福成将其也叙进保案,封赠七品孺人的命妇称号。

古平原想到母亲得知消息后的欣喜和二十几年苦守寒窑的不易,眼圈也当即红了,再次感激不尽地向曾国藩道了谢。

事情到此告一段落,曾国藩日理万机,本已打算端茶送客,门外听差却急匆匆跑了来,将一封紧急公文递了上来。曾国藩瞄了一眼写在封套上的节略,便皱着眉头道一声“少陪”,举步去了办公事的签押房。

薛福成代总督陪了一会儿客,见曾国藩迟迟不回,知道是公事棘手,干脆代为送客。古平原本来还想对曾国藩说说“竹笼塘”的事儿,却因为这个意外而没了机会,只好打算改日再去求见。

当天的午夜时分,有人叩响了顺德茶庄的门,下人开门一问,找的是古平原古东家。

有了在海塘遇袭的教训,刘黑塔也赶紧起身,陪着古平原来见这不速之客。

“郝大哥!”古平原很意外,随即便想到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不然郝师爷不会深更半夜来见自己。

“古老弟,你一语成谶了。”郝师爷脸色很奇怪,忧中带喜,喜中见忧。

“这可把我说糊涂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古平原急急问。

“你前些日子不是说,李家修的那道海塘撑不过一年半载吗?”

“是啊。”

“从他完工到现在,过去多久了?”

古平原掐指算算日子:“不到两个月。”

“垮了!”

“啊!”古平原闻言愕然,一旁的刘黑塔也是大吃一惊,二人都从座中不由自主地站起身。

“快也没有这么快啊,是何处垮了?”

“这就不知道了,我是从总督衙门的文案师爷那儿得来的信儿,具体怎么回事,明天大人升堂自有分晓。不过老弟放心,我特别问过了,你筑的海塘稳如泰山,如此一比,贤愚立见,你必定会更得曾总督的器重。”古平原听了,脸上没有丝毫喜色,反倒是皱眉沉思,喃喃道:“两个月就垮了,不至于呀。”

“垮了就是垮了。盐城知县飞章上报,我猜灾情一定不小,那李钦肯定是在暗地里又使了什么偷工减料的手段,这回李家可倒霉了。”

“百姓更倒霉。”古平原直摇头,“要是早知道这海塘会垮塌得如此之快,我在南通就想办法弥补了。”

“幸亏你没这么做,到时候李钦反咬你一口,说是你破坏了他的海塘工程,浑身是嘴也说不清。这烂好人做不得,不然就等着被狗咬吧。”

“郝师爷说得对,凭什么李钦贪银子,咱们替他擦屁股。这回看他怎么向总督衙门交代。”刘黑塔只觉得异常解气。

“我心里当然也解气,可是一想到就在此时,不知有多少百姓的家被潮水冲了无处栖身。咱们在城里热茶、热饭、热炕头,灾民却号哭无门,衣食无着,那种惨相你们想过没有。”古平原心里像堵了一块大石头,一句话说得屋中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第二天,消息就更多了,李钦所筑海塘有七处同时崩塌,牵一发而动全身,连带总计有十多里的海塘被潮水冲垮,被淹村庄二十余座,大镇三处,良田上千顷,灾民总共十多万人。而诚如郝师爷所说,古平原筑的海塘就像钢铸铁打一样,别说垮塌,连一个石头渣儿都没掉。

“要从速赈济,这是十多万张等着吃饭的嘴,饿一顿能忍,饿两顿能捱,要是饿上三顿恐怕就要扯脖子骂娘,上山当强盗了。”

曾国藩坐在大堂上,沉着脸对薛福成说:“你去告诉李万堂,不管海塘是因何而垮,总之与他李家脱不开干系。灾民死得越少,他的罪戾就越轻,所以让他先出银子赈济,为灾民整修房屋,发粮舍衣。”

薛福成连忙答应,他心里清楚,有古平原筑的那道坚不可摧的海塘比着,此番就算是曾国藩看在以往功劳的份儿有意回护,也很难为李家开脱。

“大人,盐城又有公文到。”听差上堂递过一封文书。

曾国藩接过一看,脸色顿时就变了:“薛师爷,诸位同僚,你看看吧,被本督不幸言中了。”

薛福成捧过文书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递了下去,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这、怎么会闹出这么一场大乱子。”

盐城的粮库被暴民抢了,所积官粮被一抢而空。县丞带衙役去弹压,结果被殴伤致死十余人,县丞本人也在其中。此外商铺、钱庄也大部分被劫掠,就连县衙都被放了一把火,所幸救得早,只烧掉了一座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