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做个好人便好 (第6/13页)
“怎么拆寺盖庙都是你。”张謇转了转眼珠,恍然道,“对了,你又当过举人,又做了生意人,你倒说说看,到底是做生意好呢,还是考学入仕好?”
古平原仰头想了想,意味深长地回答:“做个好人便好。”
张謇正在琢磨他这句话的意思,忽然眼前一花,就见几个黑影从道边猛然扑出来,其中一个拿着黑乎乎的麻袋往古平原头上罩去。
古平原背对着他们,一点防备都没有。反倒是张謇机灵,一看有个人冲着自己抓来,身子向后一栽,那人便抓了个空。张謇趁势在地上打了两个滚,便已经避开了两三步远,回头一看,古平原已经被人从头到尾套住,他撒腿如飞向来时的路上跑去。
“那小孩跑了。”
“小毛孩子,不吓得尿裤子就不错了,不必管他。”一个声音冷冷道。
“这姓古的怎么办,乱刀攮死他?”几个人七嘴八舌,恶狠狠道。
“那太便宜他了,我还打算让他临死前,想想这辈子干过的‘好事’呢。”那人一声令下,“在沙地上挖坑,活埋了他。”
“好嘞。”几个人答应一声。
“你们到底是谁,让古某死也死个明白。”古平原在袋中挣扎着。
“哼!”为首那人冷笑一声,“不明不白死在你手上的人那么多,凭什么让你当个明白鬼。埋!”
沙地挖坑最容易,过了不多一会儿,竖井似的坑就挖好了,这人一声令下,装着古平原的麻袋被头下脚上抬了起来,向坑里一塞,正好把古平原整个人都填了进去。
这几个人将沙土夯实了,末了还用脚在上面结结实实跺了几下。
“福伯,这回可为英王殿下和众位弟兄报了血海深仇了。”
“血海深仇哪那么容易报得完,不过这姓古的是始作俑者,已经算是让他死得痛快了。”福伯向四面望了望,折下几根苇子,插在地上,跪倒拜了拜,心中默念道,“英王,咱们抓了姓古的给您陪葬,您生是人杰,死亦是鬼雄,泉下有知,请保佑诸位弟兄能逢凶化吉。”
他还没祷告完,就听旁边有人低低惊呼:“那边一群人,打着灯笼来了。”
福伯一跃而起,遥遥望去。果然来的人不少,看样子足有百八十人。
“散!”
“姓古的怎么办?挖出来补一刀吧。”
福伯略一沉吟:“不用了。埋进去一袋烟的功夫,神仙也救不得了。快走!”
来的这些人,刘黑塔打头,一群人跟在后面,常玉儿和张謇一同骑着一头大叫驴。真亏了张謇跑得快,离着工棚还有几十步远,他就扯开嗓子大喊着:“不得了了,海塘垮了,快来人哪!”
这一声把所有人都惊动了,等人们纷纷跑出来看时,张謇上气不接下气地往身后一指:“海塘没事儿,不过古东家出事儿了。”
他三言两语把经过一说,刘黑塔一嗓子蹦起多高,大步流星就往他指的方向赶过去,这些民伕也都是壮劳力,听说古东家被土匪绑了,纷纷抓起木杠子,也跟着跑了来。常玉儿当然最着急,不过她撵不上这些人,还是张謇反应快,把拉煤的驴牵过一头,扶着常玉儿上了驴背,自己也从驴屁股那儿爬上去,扬手一鞭子从后面赶了上来。
“到了,到了。”张謇在后面直喊,“就是在这儿遇到的匪人。”
“人呢?”刘黑塔停住脚步四面环顾,急得直跺脚。
张謇几步跑过来,左右看看,忽然蹲下身子:“你们都让让,看脚印就知道他们往哪儿跑了。”
刘黑塔瞪着铜铃大眼,可就是看不出个究竟,张謇蹲在地上仔细分辨着,忽然看见了插在地上的那几根苇子。
“这是干什么?”张謇拔下一根,眼珠转着,又望向面前一处新土,立时打了个寒战,手向地面一指,“快挖,快挖!古东家,古东家……”
常玉儿第一个明白过来,刹那间像被抽干了血,脸色变得苍白,她嗫嚅了一下,猛然扑到地上,用双手使劲地扒着土。刘黑塔见妹子这样惶急,愣了一下也立时明白过来,跟着扑过去在沙地上挖起来,众人赶紧过来帮忙。
其实不用挖太深,扒开上面一层沙土,就看见了一个大麻袋被埋在土里。常玉儿还要接着挖,刘黑塔运了运气,双手各拎麻袋一角,双臂肌肉鼓起,大喊一声,将麻袋从夯实的土里整个拽了出来。
常玉儿几乎是爬着过来,用一双直打战的手解开麻袋的结,几个人过来七手八脚将双目紧闭的古平原放在地上。
“古东家!”“古大哥!”人们一声紧似一声地呼唤,古平原却没有半点反应。有个年纪稍长的过来把住古平原手腕寸关,过了一小会儿失望地放下手,冲着常玉儿摇了摇头。
“不会,不会的。”常玉儿怔怔地望着古平原那渐渐没了血色的脸,两行泪如珠串般滴下来,面上的痛苦神情任谁看了都不忍再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