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下第一茶”居然无人问津

“依我看是无鬼不死人!”乔鹤年坐在馆驿的房间里,品了一口驿卒奉上来的上等祁红,缓缓言道,“事情明摆着,这次‘合肥大捷’两个人的功劳至重,便是我和你这一官一民,结果非但没有封赏保举,反倒同遭贬斥,还每人给派了一件棘手的差事。这其中一定有人捣鬼。”

“郝大哥去打听了。此事殊为反常,必然有人私下要问,我想他一定能带些内幕回来。”古平原站在窗前看了好一会儿了。

“请问哪位是古老板,有人找您。”驿卒来敲了敲门。

“请进来吧。”

门开处,一个身着华服的年轻公子走了进来,看见古平原就是哈哈一笑。

“真是没想到,你的命可真硬,居然又从关外逃回一次。”李钦拍了拍手,冲着古平原揶揄地点着头,“相识一场,我可连纸人纸马都备好了,打算着什么时候到关外一游,顺便拜祭你。要不然这么着,我差人把这些金银箔纸送到你家里去,免得浪费了。”

“你是何人,居然跑到国家馆驿里大放厥词!”乔鹤年其实在巡抚二堂见过李钦,知道他是京商的少东家,不过这华服少年如此狂傲,言语恶毒,心下很是厌恶,所以故作不识出言呵斥。

京城李家向来与一二品的大员过从甚密,就是亲王郡王的府上也是常客,哪里会把乔鹤年这样的小官放在眼里,李钦只瞥了他一眼,不屑地笑了一下。

“是京商的李东家啊。你不在京城里结交达官显贵,跑到安徽这穷乡僻壤来做什么。”古平原不露声色反唇相讥道。

李钦不料古平原并不受激,张口欲答却又咽了回去:“古平原,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托了宫里的人情,可是没想到真赶得及救你一命。你也不傻嘛,虽然比不上我们李家能结交真正的权贵皇族,可是居然交上了安德海这个太监头儿。”

他顿了顿,趋前一步故意轻声道:“你知道太监是什么吗,是宫里养的狗,我们李家交往的是他们的主子,而你这种身份卑贱的流犯,就只能和狗打交道,这就叫‘鱼找鱼、虾找虾,乌龟专找大王八!’”

乔鹤年听这小子越说越不像话,便待拍案而起,古平原沉声说:“乔兄,这事儿我自己能料理。”说罢转向李钦,“李东家,京城到此千里之遥,你不是光来耍嘴皮子的吧?”

一句“李东家”就让李钦浑身不自在。自打来了安徽,别人如此称呼他,他也就默认了下来,时间不久便有些顾盼自喜,可是这三个字打古平原口中说出来,李钦怎么听怎么别扭,就觉得比自己骂古平原的话还狠上三分。

古平原面色如恒,心平气和地接着道:“说句老实话,我当年在京被人陷害入狱与我岳父常四老爹被人谋刺,这两件事恐怕与你李家都脱不开干系。眼下我是没有证据,可要是我弄准了这是你李家做的好事,别说当朝权贵,就是皇上太后也救不了李家和李家名下的那些产业。我会让你知道,李家这棵大树一倒,你李钦什么都不是!”

古平原一字一句,既没高声叫喊,也没有疾言厉色,可声音中透着一股狠劲儿,就像把这番话刻在了石头上一样,听得李钦心里直发毛。他自己做的事情心里清楚,立时心虚,躲闪着古平原的目光,却不落架地还了一句:“哼,找我们李家算账?你杀了张大叔,我还没让你偿命呢。”

“这些账我们可以留着慢慢算,总有算清楚的那一天。”古平原答了一句。

“到时候只怕后悔的人是你。”李钦嘴角忽然浮现一丝恶毒的笑容,他从身后长随手中接过一个锦袋,从里面掏出一摞银票,往古平原身上一甩,银票散开,张张飘落在地。

“这是三十万两银票。藩台让你去办军火,我这可是把银子送到了。你点一点数,写张收条给我。我可不会像你那么傻,借给官府三十万两居然连个字据都不要,就凭这一点,你也不算是个真正的生意人,凭什么向我李家叫板!”

古平原盯了李钦一眼,弯腰将银票一张张拾起,张张点过无误,提笔写了一张收条,伸手递给李钦。

李钦一手接过去,却不想古平原的手还牢牢地捏着收条。

“你!”李钦手上用力,古平原却不松手,眼睛紧紧盯着李钦。

“我告诉你一句话。你方才丢在地上的银票,不管怎么说也是京商的各位掌柜和伙计一分一毫辛苦赚来的。你不懂得尊重这笔钱,就永远没资格和我谈什么是生意!”

李钦涨红了脸,猛力一夺,却不防古平原松了手,李钦用力过猛身子后仰,要不是长随一把扶住,非栽个倒栽葱不可。

“古平原!”李钦闷声吼着,本想来奚落一番这个昔日对手,看看他的狼狈相,可是只要是站在古平原身前,自己无论如何都落了下风,他那大少爷的自尊心仿佛又被针狠狠刺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