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为了爱(第3/9页)

守信讪笑:“哪的话,我最把你当回事了。亢晓婷那瘟货,我早不理她了,不想跟她说,丽芳是个软面团,我抬一百个女人进门她也不会反对,我就是怕你不高兴。

我心里最在乎你呀。”

“在乎我个屁!在乎我,会这么多天不上我屋?”

“这不就来了?”

翠珠不理。

守信看着她玉一般光洁美艳的身子,又是怜,又是爱,伸手将茜红水光绢的肚兜儿递过去:“别受凉,穿上说话。”

翠珠撂开去,仍坐着。

“她长什么样?”翠珠冷不丁问一句。

守信一愣:“什么样儿?平常样儿呀。”

“是不是比我好看?”

“没,没你好看!”

翠珠眼泪一下涌出:“又多出一个,从今往后,你到我这里肯定比先前更少了”

守信抱住她,哄道:“瞎说哟,怎会呢?我最疼的是珠珠。我保证,以后一大半的日子都在你这里过。我的珠珠美,我的珠珠乖,珠珠最让我开心哟。”

“肯定很好看!”

“光好看有什么用,告诉你,她有一条不及你。”

“哪条?”

守信嘻嘻笑。

“说呀!”

“我说了?”

“说!”

“床上的吃劲没你大!”

翠珠脸蛋一下羞红,举起粉拳在他胸口直捶。

守信展臂将她一搂,两人又滚成一堆守信当初在春芳瘦马院第一次见到柳依依,就发现她眼中有一种忧郁。这忧郁,浓郁,厚重,像一块沉沉的铅,又似一眼深不见底的井。这之后守信每次到居士巷与她幽会,几乎都看到她怀抱琵琶,对着红栏前一片幽竹铮铮琮琮地弹琴,琴声凄凄清清,如秋雨霜风。

守信不想听这伤感的曲调,从她手里拿开琵琶,盯住她眼睛看。

依依别开脸。

守信掰转她肩。

“干吗?”依依咕哝。

“我想看你眼睛。”

依依目光转向别处。

“你的目光为什么跟别人不同?”

依依不语,伸手取琵琶。

守信阻止她:“告诉我,为什么?”

依依望望他,不语。

守信过了好些日子,这才搞清楚依依忧伤的根源。

依依是这世上最苦命最不幸的女孩。父亲是丰利盐场灶户①1,发现场商②2收盐时,大桶进小桶出,怒火中烧,召集了一帮灶户盐丁围堵了场商,并安排手下人叫来场大使①1,要求验桶。桶是木桶,牛腰粗,两尺高,由盐课司统一监制,每桶约定一百斤,不多一两,不少一两,场商向灶户收盐再向运商售盐,都是用它。被灶户盐丁围堵着的场商,虽有些心虚胆怯,但看到长期与他暗穿一条裤子的场大使在旁,立刻胆气大长,反守为攻,指责依依的父亲目无法纪,竟敢怀疑盐课司监制的量盐木桶!依依父亲早有准备,也不争辩,招呼手下人取来场商的两只木桶,抬脚将一只踢到场大使面前,瞪着场商道:“这是你向运商售盐的桶。装盐!”盐丁将蒲包里的盐“哗啦啦”

倒满一桶。依依父亲对众人道:“不错,这一桶是一百斤。”弯腰将桶拎起,“哗”地倒入另一只向灶户收盐的桶。两只桶本来看上去一模一样,可众人发现,另一只桶里的盐立刻浅下一寸。依依父亲“通”地一脚将桶踢散,盐泼撒开来,只见桶底多一层隔板,夹空至少一寸。众盐丁大哗,有穷极的灶户忍不住上前揪打场商,被役卒硬是拦住,更多的盐丁跺脚叫骂:“这黑心肝的东西,我们累死累活煮盐晒盐,居然一直被骗呀!”“他对运商用小桶,对我们用大桶,太欺负人啦!”“这哪是做生意,分明是变着法儿抢劫!”“发这种财,遭天雷劈呀!”丑行揭露后,场商立足无地,被迫转移到别的盐场。可事过不久,依依的父亲被诬告为伙同盐丁偷煎私盐,被场大使手下的一帮卒役在众目睽睽之下杖打致死。依依的母亲受不了这兜头落下的巨灾,喝下半钵子盐卤自杀。依依的哥哥柱子一直在码头上扛盐包做力夫,闻讯赶回,当夜潜入盐课司后院,用盐铲将场大使劈得脑浆四溅,逃亡他乡。这一年,依依八岁。八岁的依依从此成为孤儿,开始了她永不停歇地在风雨霜雪中辗转飘零的生活。之后不久,依依被一远房亲戚带到扬州,以一两银子的身价卖进了春芳瘦马院。院里的生活虽衣食有着,但父母的惨死,哥哥的逃亡,却像一颗巨大的铁钉,永远深深地钉在她稚嫩的心头,使她的心不住汩汩流血。依依离开瘦马院跟了守信,嬷嬷乃至众姐妹都觉得是她的造化,可依依并无一丝欢喜,只觉得自己无论走进什么人家,眼前永远都是黑黢黢,没一点希望,没一丝亮光,生命只能像枯草随风飘转,再不可能有一丝丝快乐欢喜,因此一颗心如同坚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