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胜利的阴影下 8.两面派与沉默派（第2/4页）

当然了，台湾也有很多本地人跟日本人结婚的，因为大家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实在太久了。对于这些通婚的人，最后台湾的政策是这么解决的：如果妻子是台湾人，丈夫是日本人，那么丈夫就必须被遣返回日本，妻子则可以自由选择国籍和自己的去留；如果是日本女人嫁给台湾的男人，那日本女人就可以留下来，但这些留下来的日本女人，在很长时间内也是受到歧视的。前几年我还看到一则特别有趣的台湾新闻，说在一所小学的毕业典礼上，一群十几岁的小学生跟一名83岁的老奶奶一起从国小毕业了。这位83岁的老奶奶就是嫁给台湾人的日本女人，选择了留在台湾，但是饱受歧视，导致出了一些心理问题，不愿意见人，在山里躲了很多年。一直到晚年的时候，才被她的儿女从山里接了出来，因为她不会说台湾话，所以就去上了台湾的小学，从最基本的语言开始学起。这是一个有点感人又很令人伤感的新闻。战争的残酷性不仅在于战争本身，更在于战后遗留下来的长时间的历史问题，以及千千万万无辜的人民为此而付出的代价。

总体来说，在台湾的日本侨民算是很幸运的，但北边库页岛那儿的日侨就比较惨了。

说起库页岛这个地方，很多人可能觉得比较陌生，只有极为爱国的那种热血青年，才会经常高呼这样的口号：“还我贝加尔湖，还我外兴安岭，还我乌苏里江，还我库页岛！”我们的历史教科书里也是这么写的，通过《瑷珲条约》《北京条约》《天津条约》等不平等条约，沙俄帝国割走了我们大片的土地，其中就包括库页岛，教科书还会着重强调“库页岛自古以来就是我们中国的”“琉球自古以来也是我们中国的”，等等。

早在中国东北遣返日侨的时候，就曾发生过一些和琉球有关的问题，解决的方式也是很值得回味的。日本的拓殖团顾名思义，里面肯定都是日本人，但实际上这些人中还包括一些朝鲜人、琉球人和台湾人，因为琉球早在1879年就归日本了，朝鲜和台湾略晚，1895年就被日本占领，所以这些人就跟着日本人一起，去了中国东北拓殖，等到遣返的时候，问题来了，这些人该不该送回日本呢？台湾人倒还好说，因为按照我们的想法，台湾人就是中国人，他们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

琉球人呢？当时琉球已经被美国占领了，是脱离了日本的统治的，而且罗斯福在开罗会议上跟蒋介石说了两次，把琉球还给你们中国吧。结果蒋介石想来想去，最后决定不要了，具体原因这里不详细介绍，总之“二战”后琉球归了美国。那么到了最后，中国东北的琉球人就和日本人一起遣返了，可见当时的中国政府默认了琉球人就是日本人，否则也不会做出这个政策。一直到1972年，美国才把琉球完全还给了日本。但中国人对朝鲜还是比较有感情的，日本拓殖团里的大量朝鲜人，最后被中国政府默许留在了中国东北，并组成了我们今天56个民族之一的朝鲜族。当然了，朝鲜族不都是“二战”之后留下来的拓殖团侨民，更早以前在吉林的延边地区就有朝鲜居民了，只是数量比较少。

如果当时中国政府像苏联一样把朝鲜侨民全部驱逐，那我们现在就只有55个民族了。更进一步说，如果中国政府再稍微放松一点，把日本人也留在东北，或者说至少留下一部分日本侨民，比如已经移民40多年的日本家庭和第三代日本移民，那中国现在就又多了一个大和民族，变成57个民族了。比如我们的56个民族里有一个俄罗斯族，我们和俄罗斯之间有长长的边境线，有时候一不小心就有一两个村子建到对方的国境线里了，既然来了，那你就变成我们的一个少数民族吧，就算族里根本就没几个人，我们也愿意承认它。而日本，我们不愿意把它当成自己的民族。其实至今中国东北还有几万留下来的日本人，比如嫁给中国农民的日本妇女，但我们从心理上和情感上，都不愿意接受这些日本人成为我们自己的一个民族。

关于库页岛，苏联和中国之间也产生了和琉球一样的问题。“二战”结束后，苏联说库页岛是我们的。因为库页岛上的部落每年春天到黑龙江口，在给中国进贡两条狐狸皮的时候，也同时向俄国进贡两条狐狸皮，也就是说，库页岛和琉球同样身为弱小的民族，不约而同地都选择了同时向两个大国进贡。而且，因为俄国离库页岛更近一点，所以俄国官员去过库页岛，这要比清朝官员强一点。最后在《北京条约》里，俄国坚持要把库页岛写进去，从此以后，库页岛从法律意义上完全属于俄国，其实库页岛上压根也没有一个中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