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7月11日,周五格雷戈

这是埃丝特在子宫里发育的扫描照,这时候的她只有六周大。那天,克莱尔告诉我,我们要有孩子了,并把照片给了我。直到现在,我还一直把它放在钱包里。

怀了埃丝特后,我们很长时间没在一起——快一年的时间。但是,我已经知道,我对克莱尔的爱,超越了对任何人的爱。虽然大多数时间,她都不信。她还是认为,我们年龄差距太大了,或者,我对她不认真。我做什么,说什么,都无法改变。我想,她害怕告诉我怀了埃丝特,也是这个原因。

那是非常暖和的一天。我在现场干活,全天暴露在太阳底下。去见克莱尔前,我应该先回公寓冲个澡。可那天,好像有什么东西把我拉到她身边。我一整天都在想她,想我早上醒来时她的样子。我六点就叫醒她,让她很生气。因为,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她没法回去睡觉了。她还留着昨晚的眼妆,头发乱蓬蓬的。我想跟她吻别时,她板起了脸。

“我爱你。”我说。

“是啊,好啊。”她说。然后,我正要走出卧室门时,她叫了我的名字。我停下来,但她只是笑了笑,对我说:“我也爱你,真倒霉。”

下班后,我一身泥垢,来到她家——现在是我们的家。她打开门,说我不能那么进门。所以,我在她门口脱下衣服——脱掉靴子、工作裤,甚至是衬衫——还一直盯着她的眼睛。克莱尔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靠在门框上看我。她哈哈笑,皱眉头,脸变得红扑扑的,所有表情一下子都来了。

我穿着四角裤,坐在她面前的门阶上,阳光照在我背上。

“太棒了,还好麦克西夫人的水蜡树篱笆够高,”她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我,“要是她现在看见你,一定会中风的。”

她带我进了厨房。我想进的,其实不是厨房。但是我握着她的手,跟着进去了。我们站在地砖上。她走到她的手包旁。我看得出来,她下决心要跟我说什么。突然,我很肯定,她要跟我分手了。我记得当时还在想,是什么样的人,会让一个男人脱得只剩下短裤,然后告诉他全结束了呢?她最后说了出来。

我只穿着内裤,站在那里。她跟我说,我要当爸爸了。

“我今天去看医生了。”她说。她看起来急躁不安,让我担心。我以为会是什么大事。

“你还好吗?”我问她。我记得她点点头,把手掌按在我裸露的胸口。她闭了会儿眼,然后给了我这张薄薄的纸片。

“我有点担心,因为我有点出血,不该有的几滴血。我在哪儿看过,说这可能很严重,所以我去检查了。”

“噢,宝贝儿。”我更揪心了。

“但是,没关系,”她说,“你看看这个吧。”

我盯着那幅模糊的怪图。有一会儿,我摸不着头脑。我不确定,她要给我看什么。

我一定看起来很疑惑,因为她笑了出来。

“格雷戈,”她说,“我怀了你的孩子。”

我记得,我听见自己喘着粗气,双膝跪在厨房地砖上,我不想表现得太激动——有点尴尬。我记得克莱尔看我时的表情。她以为我不高兴。

“我知道,有点出乎意料,打乱了计划,”她说,“没关系,你不用担心。如果你不愿意,可以不用管孩子的生活。说到底,我知道你还没想好安定下来,跟一个比你大的女人成家,所以……”

“不,”我说着,抓起她的手,把她拉到我身边,“不,我就是那么想的,克莱尔。今天,我一整天都在想你。自从有了你,自打你出现在我生命中,我变得越来越好了。在遇到你之前,我只是一个……笨蛋。但是,你爱我,我觉得……很美好。”

这可能是男人对女人说过最蠢的情话了,尤其是当他只穿着内裤,跪在厨房地上的时候。但是,那就是我的真实感受。所以,我认为,我要大声说出来,看看会怎么样。我还以为,克莱尔的表现会像以往一样。当我说我爱她时,她哈哈大笑,好像听到一个笑话一样。但是,她没有。她只是站在厨房里,握住我的手。我意识到,她在发抖。

“你太棒了,”她说着,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脸,“我该知道的,当你穿着短裤跪在我厨房里,我就该知道。”

我们在那儿待了一会儿,看着对方,放肆地大笑。我没顾上多想,抱住她的腰,把脸轻轻贴在她肚子上。

“克莱尔,我们结婚吧。”我告诉她。

“因为我怀孕了?”她问我。

“因为我爱你和我们的宝宝。这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刻。”

她惊讶地同意了。

每当我看到埃丝特的这张照片,都会想起那一天。我想,那时候,我才真正成为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