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琼斯之书

1967年,祖母伊泽贝尔·琼斯·里德尔去世,之后父亲琼斯·里德尔被赶去康涅狄格州一所寄宿学校。二十三年,他没有回过里德尔大宅。寄宿学校离我长大的地方不远,之后,父母失去了一切,我们变得——在一切意义上——无家可归。我知道那所学校。它的名字叫“索文山学院”,以接收无法融入“传统学习环境”的学生闻名。换句话说,他们接收极端分子和渣滓,看管他们,直到他们长到十八岁,可以脱离监护人而合法恐吓社会为止。反社会的、不合群的、病态的、暴力的、药物性歇斯底里的、残忍的以及传统的疯病狂人。基本上,当法官说“要么去索文山,要么去委内瑞拉海岸的流放地”,聪明的小孩会选委内瑞拉,其他人就被丢到索文山。

父亲在索文山上了两年学,毕了业,就参加工作了。附近有个心地善良的本地造船师,付给他最低的工资。父亲扫了几个月的地,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很快,他被带入行。他被教会打造传统木船的手艺。显然,他非常精于此道。遇见母亲时,他已经获得了一定程度上的成功,但她激发他走得更远。我当时太小,不记得这方面的事,但据说当我还是个小孩时,父亲的木工天赋已经传到了大西洋彼岸,加在他身上的工作量让他挣到了足够多的钱,能够买下一座让母亲回想起她在英国的童年时光的小农舍。我们有一座不大不小的苹果园,家宅远处还有一条小溪,迂回地流入一个小树林,我在那里漫步、玩耍、学会爬树。之后,父亲开始自立门户创业,出于公民责任,他做出慷慨的举动,为索文山学院提供短期实习,让学生可以学习木船打造工艺。

这一项目相当成功,第一个学生后来继续当木工学徒,拿到了工会认证。

“好哇,好哇,好哇!”社区都在欢呼。

学校问父亲,他愿不愿再办一次。第二个学期,他收了两个孩子。同样非常成功。学校想知道,父亲能否为那些真的不能回家的孩子开办一个暑期项目,因为如果他们回家,很可能会被势不可当的邪念所控制,割开他们熟睡的父母的喉咙。

父亲说:“当然可以!”

那个夏天,八个小孩住在索文山,每天被公共汽车载到父亲的工作室。他教他们如何开帆船。他们有时一起去远足、游泳;他们玩威浮球。(所有父亲从来没时间和我一起做的事。)他们一起造了一艘船。一艘船板叠搭的美丽小艇。每个人都深受感动。本地社区的一个赞助人在一次募资拍卖会上为那艘船出了超高的价钱。然后,在训练营的最后一天结束后,其中一个小孩深更半夜溜出了索文山,走了八英里,到了父亲的造船工作室,把整栋建筑一把火烧成灰。彻彻底底。毫不夸张,真的什么都不剩,只余几缕轻烟。

这么一个故事怎么样?

保险公司赔偿了损失。学校毫不吝啬地为安全漏洞道歉——毕竟,你们学校的住校学生行为不端,在街坊邻里间四处乱窜放火烧毁企业,还怎么向本地人推广你们的商誉?那个小孩直接被送去了委内瑞拉海岸的流放地。但那次事件之后,父亲就有些不对劲了。他变了。他变得执着于帮助索文山学院的孩子。他从来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但我或许能这样理解,作为索文山的毕业生,父亲在打造木船中找到了他的救赎;或许他想把浪子回头的谋生手段传给其他人。就算他只能拯救一个孩子,教会他如何用木头做些建设性的事情,那也足够了吧?毕竟,我们家族是靠毁坏树木发财的。不应该有人用倒下的尸体创造一些积极的东西而获益吗?

父亲尽职尽责地重建了工作室,但他不再接新船的订单。从那之后,他几乎只为索文山的男孩们开办为期一学年的讲习班。每个学期,在夏令营期间,他们都打造一艘小艇。他们造出一艘,然后把它拍卖出去筹款。造一艘,卖一艘。造一艘,卖一艘。

每次他们造完一艘船,就有一个本地赞助人冒出来,为它出超高的价钱,父亲就能拿到足够的钱来支付他的账单。但婴儿和小狗的可爱都只能维持一小段时间。然后他们就变成以后长成的样子:大人和大狗。人们会为婴儿或小狗付高价钱,但他们不会为一只老狗付高价钱。

我没有商学院学位,甚至从来没有摆过柠檬水的摊档。我对经济学一无所知。但连我都知道。一年只卖出三艘小艇会导致破产!

当然,我夸张了。这些事情发生时,我还是个孩子,视野有限。我毫不怀疑父亲生意的衰落有更微妙的原因。糟糕的谈判租约;跳水的经济;外来的印尼进口硬木成本飞涨;他坚持从零开始造船,而不愿涉猎修复或修理工作。但当生意触礁时,只需几步疏忽的失策就能让它撞成碎片。于是,它撞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