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蝶(第3/9页)

“这几个月来,可有人试图闯入宋府?”

“没有。”阿莲摇头道,“宅邸里里外外,皆有家丁仆役看守。”

嵙生闻言,拿起那把手铳,问阿莲道:“这把火铳,你可曾见过?”

“这不是少爷的珍爱吗?”阿莲一捏手帕,惊呼道,“这是少爷最喜之物,每夜都挑起油灯,细细擦拭铳管。”

“这三月间,火铳可否仍在宋渊手上?”嵙生问道。

“这我便不知了。”阿莲道,“我不曾进过门,也就不知其是否在少爷这里。”

嵙生闭眼冥思片刻,轻声对我道:“这只火铳是凶器,如今看来不假。可若哪个‘义士’行凶,为何不带凶器,却要用宋渊自己的火铳?”

“也许凶手潜入时,正巧被宋渊察觉。搏斗中,凶手顺手抄起近旁火铳,朝宋渊脑袋开了一枪。”

“也许。”嵙生道,“可屋内虽然狼藉不堪,这只织毯却依旧平整。若宋渊察觉凶手,并与之搏斗,这毯子为何完好如初?”

“这……”

“若凶手为到达这里,当精简行装,趁宋渊不备而来。故凶手极可能在宋府之内。若凶手非宋府之人,必事先盗去枪支,潜到屋外,隔窗暗杀宋渊,将凶器丢弃于此。所以现当需察验房屋四周可有洞孔。”

说罢,嵙生命两旁差役搜寻。众人领命,鱼贯而出。

趁这工夫,嵙生又到尸体前,俯身去检查一番,疑惑道:“柳安,你过来,这袖子上是什么?”

我上前去,见宋渊袖上似染一层粉末。

“这莫非是枪中火药?”我试探说,“除此之外,猜不出是什么。”

嵙生两指朝宋渊袖上一抹,举到眼前端详,又用鼻子一嗅道:“并非火药。”

正迟疑间,一差役快步行至堂中,向嵙生道:“禀大人,墙上有一处痕迹,请大人亲验。”

嵙生立刻起身向屋外,我随他到房屋一角。石阶前一干人围成弧形,嵙生顺差役指示低头望去,在墙上寻到一只孔洞。

那孔洞并不起眼,约有拇指盖大小,形状似菱角叶子。嵙生挑出小指,向孔里一戳。

“并未打通。”他对旁人道,又屈膝近观,蹙眉道,“奇怪,这不是枪眼,却是箭头痕迹!”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愕然。

“或者只是蠹虫蛀洞?”我嗫嚅道。

“不可能。”嵙生斩钉截铁道,“孔边甚是平整,非器具不能形成。越向内去,空隙便越狭窄,必是箭头所成。”

我一时哑口无言。

嵙生搔头在台阶上踱步,忽一拍手,对左右差役道:“你等去房里,打开抽屉、箱盒,搜查是否有书信。我随后便到。”

众差役转过身,片刻便听里面翻箱倒柜之声。嵙生仰头寻视一番,目光落在墙外一棵大槐树上。

“便是它了。”嵙生笑道,“这便是第一条线索。”

“什么线索?”我摸不着头脑。

嵙生笑道:“你想想,这里为何有一只箭孔?箭既不能伤人,亦不可猎物,为何偏偏射在这里?”

“难道,是用来传信?”

“正是。”嵙生道,“此刻屋内人已寻到它了。”

言毕,嵙生回身,却见一干瘦老人撑根木棍,朝嵙生颤巍巍行去。

行到身前,老人丢下拐棍,伸出两臂比画。嵙生瞧了半天,不知所以,扭头问阿莲道:“此人是谁?似有话要对我说。”

“这是我们家拾灰的柴旺。”阿莲道,“他耳聋口哑,又不会写字,怕神仙也难懂他要说什么。”

嵙生观察片刻,摇头欲走。柴旺起了急,喉中涌起一片囫囵声,似在哀求嵙生留步。

“柴老,”嵙生无奈道,“你想与我说话,可我根本领会不了。”

柴旺瞪眼,目光盯着嵙生额头,出神好一会,忽行到花丛旁,折去一朵粉红月季别在耳边,面上露出一抹诡笑。

嵙生面露异色。

回屋时,差役果呈上一封信,口中道:“禀大人,这是在抽屉里找到的。”

嵙生点头,摊开信纸瞧了片刻,便将其捻在指间,向屋中众人展示,问道:“诸位,有谁知道这上面是何意?”

借着嵙生说话工夫,我凑到近前,见其上有八个字:“明日未时,山中古井”。

正疑惑见,扑通一声,管家晕厥在地,战栗不止。

众人大惊,忙将他两臂架起,抬去别室。嵙生若有所思,又问道:“不明白这些字句也无妨,你们有谁认得底下那只梅花章?”

宋家众人见了,脸色忽变,默不作声。这时阿莲自人群闪出,伏身跪在嵙生面前,磕头道:“老爷,这是梅花帮印章!”

“梅花帮?”嵙生倒吸一口气,说道,“我当初翻阅卷宗,似听过这个名字,是一帮占山为王的土匪。”

“诚如老爷所言,梅花帮兴之时,您未曾上任,必不知宋家与他们的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