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取时间(第3/8页)

一名冷静的军官终于挺身而出指挥大局。他指派一些人前往附近的要塞,并且命令另一群人(包括华特在内)拿法国机关枪在地道上方进行防御。他们不断发射机枪,德军则一步步靠近,扫荡周围的抗军。滨海车站先被占领,然后是邻近的要塞。最后,一名英国军官现身,指示华特一群人停火:他们已谈妥投降条件。

华特等人拒绝服从。负责指挥维多利亚女王步兵团的麦卡尼中校出现了,弟兄们向他讨个说法。他接到停火的命令了吗?麦卡尼给了否定的答案。事实上,他知道如果再坚持半个钟头,就能等到海军前来营救。他问这群人是否愿意投降,得到一声慷慨激昂的回答:“不!”

麦卡尼于是走出去调查是谁下了停火令,理由何在?他很快带着一堆坏消息回来:他们是最后一支抗军,德国人已将他们全面包围。敌军的枪口对准地道两端(地道如今挤满了伤员),要是他们继续反抗,对方会立刻开火。除此之外,德军的大炮与坦克已经就位,斯图卡也准备好再度回访。中校继续说道,另一名军官拟好了投降条件,他只能照办。弟兄们必须放下武装。

这群人开始拆解兵器,直到一名德国军官突然挥着手枪冲进来。他怒气冲冲地叫他们停止拆解,赶紧高举双手走出棱堡。剩余的盟军士兵便这样鱼贯而出,蹒跚地走在手持轻机枪的两列德国士兵中间。

华特无法想象更屈辱的经验,他甚至不敢看战友一眼,害怕在他们脸上看见他整个人由里到外感受到的绝望。

然而,加来还有未遭俘虏的英军。信号兵莱特五月二十一日由多佛前来,负责此地的通信任务。二十六日,他的无线电设备已完全被毁,他转而加入维多利亚女王步兵团一同作战。下午三点钟左右,他到了港口东面的防波堤,一艘红十字会的工作艇停在那里,莱特帮忙将伤者抬上船。

他和同伴目视工作艇安全离开,然后开始沿着防波堤走回码头。不过,他们还没走到通向岸边的栈桥,德军便已占领港口,迫使莱特一行人留在防波堤上。他们躲到栈桥下的木桩与横梁中间,希望能够稍微掩人耳目。

他们忘了潮汐这一回事。海水逐渐上涨,没多久,这群人便被迫现身。弟兄们心灰意冷地走向海岸举手投降——但是莱特不肯。他听说德军不留战俘活口,所以决定再撑一会儿。就算被发现,至少他能以自由之身死去。

半个钟头后,他改变了心意。他越来越孤单,觉得自己宁可跟朋友们死在一起,干脆投降算了。他穿过木桩走向岸边,栈桥上如今插着一面巨大的纳粹旗帜。就在他快要走到第一个德军哨口时,近海的两艘英国驱逐舰开始对栈桥展开炮轰。

这让他燃起了新的希望。刹那间,莱特再度改变心意。他向后转,朝着大海的方向匍匐前进,时而钻过木桩之间,以便混淆敌人。有一次,他甚至在迫击炮打穿防波堤之处滚进了海里。他泅泳穿越破口,爬回木桩边,继续向前。

在防波堤接近海口的地方,他欣喜若狂地发现四十六名英军跟他一样躲藏在木桩和横梁之间。他们的头顶上有一栋小型建筑物,平时是港务人员的观测哨,如今被在场最高阶的皇家海军上校占领。

太阳渐渐落下,天气变得寒冷刺骨。莱特因为先前滚进海里而浑身湿透,现在冷得半死。他的新同伴帮他脱掉衣服,挤在他的身边,企图为他保暖。一名年轻的下级甚至搂住他,他们的钢盔碰撞在一起,发出惊人的声响,仿佛肯定会招来全加来的每一名德军。

不过,当莱特及其他弟兄爬上铁梯,加入海军上校所在的港务局观测哨时,他们仍隐蔽在夜幕之中。上校显然很有胆识,他竟然想办法为大家烧了一壶热咖啡。外头,一名信号员持续用灯盏发出求救信号,希望被某艘英国船舰发现。终于回温的莱特跛着严重瘀青的脚,躲到桌子下打盹。

“他们来了!”这声喊叫吵醒了莱特。当时是清晨两点左右,一艘小型的英国船只正要入港。它没有看见防波堤上的士兵,直接开到栈桥尾端停泊。一支登陆小组爬上岸,但是没撑多久。德军的机关枪开火,登陆小组急忙跑回船上,松开绳索,驶回大海。

当船只再度靠近时,防波堤上的弟兄又呼又叫,疯狂挥舞着灯光。别管会不会被德军看到了,这是他们的最后希望。船只再度忽略他们……然后就在最后一刻,船只突然掉头,小心翼翼地停靠在防波堤边。莱特一行人匆忙登船。船只冲向大海,下一个瞬间,港口的每一架枪炮便乍然迸发。

这艘船是“古扎拉尔号”海军快艇,由布拉莫上尉负责指挥。他不知道加来已经沦陷,所以把船只开进港口,希望载回一些伤兵。虽然他迟了一步,不过还来得及营救防波堤上的一小群人。“古扎拉尔号”扑哧扑哧地朝多佛前进时,有人递给莱特一些点心和咖啡。终于安全了,他觉得这是有生以来最棒的一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