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毁灭之城(第2/4页)

我试着拼凑这被打乱的拼图。我记得离开餐厅之后,我走在市场街道上,然后进入了一家酒吧,我知道问题一定出在这里。

“昨晚是你先生报的警,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情况很糟。你还记得多少?”这句话传入我耳朵里。我睁开双眼,转头面对两个身穿警察制服的男性身影。那位亲切的医生就在他们身旁,对着我露出一抹令人心安的微笑:“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替你翻译,你要我待在这里吗?”我点点头,我需要她在这里给我安慰与安全感。不用警察说,我也知道自己此刻的状况糟到无以复加。“你还记得什么?”他们再度发问。我双眼无神地看着他们,绞尽脑汁试着把我要说的英文翻译成合理的希伯来语。

“你先生告诉我们你最近流产了,而且是怀了一段时间才流产。我们很遗憾听到这个消息。可以想见你现在势必很悲伤,但我们真的希望你能告诉我们你记得些什么。你是怎么到达我们发现你的那个地方?”

“什么地方?你们在哪里找到我的?”

“我们在那赫罗一个陌生人家里发现你,到的时候你已经失去意识了。你认识他吗?”

这怎么可能?这些人口中说的陌生人家是怎么回事?

“你跟你先生常去酒吧吗?”

“不常。”

“你常跟陌生人交谈吗?”

“没有!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一直提到陌生人。”

“昨天晚上你在酒吧里有跟任何人说话吗?”

“我记得在酒吧里有位朋友介绍了一个人给我认识,记得那个男人说自己是一名制片。我记得里欧走进酒吧,我们全都在一起聊天。然后里欧要我回家,但当时我觉得家里好像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为什么这么说?”

“我不知道。我当时情绪很低落。”

“那你当时醉了吗?你喝了多少酒?”

“多到喝过头了。”

“你每天都喝酒吗?”

“没有。我一直到前阵子都还有身孕,我之前已经快四个月了。”

“所以不用太多酒就能把你灌醉,你的身体还不适应酒精。”

他是在问我吗?我应该要回答吗?是的,他说得没错,我的身体的确还不适应酒精。这可能是我五个月来第一次喝酒。

警察问我:“你还记得什么?在酒吧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说道,“慢慢说没关系。”我被告知我已断断续续昏迷了超过十小时。

慢慢地,当时的经过一点一滴回到我脑中。

我记得我们度过了梦幻而迷人的晚餐时光后,我正要走出那家优雅的海鲜餐厅,里欧从桌下拿出计算机包。我完全不知道他把那个包带来餐厅,当时他看着墙上的时钟,说:“喔,纽约的上班时间就快结束了。”我一开始没意会过来,脸上还带着微笑,他继续说道,“我得迅速把这稿子校对一下,然后把它发给我纽约的编辑,这篇稿子是关于我最近去了……”我根本听不下去,他脸上本来尴尬的微笑转为不知所措的苦笑。我思考了一会儿,但就只有一会儿,因为没什么好思考的。我没多久就迅速理出结论,那就是一分钟前还看似无边无际的夜晚,此刻已来到尽头。

“我求你。”我说,“今天晚上不要又落入过去的模式,让我们好好享受此时此地的一切。”

“我真的很抱歉。”里欧说完便继续埋首于桌上置于我们两人间的那沓稿子,但就在当晚稍早前,餐桌上在我们两人之间放的是两杯餐前鸡尾酒,是我们牵着的手,是一瓶苏维翁白酒,是我们的笑声,是我的甲壳类海鲜与他的鲷鱼,是店家招待的小杯伏特加。“我得在美国人上床前把这个读完。”他头也不抬地边读稿子边说着。

“但我人在这里,我们都在这里,像这样的夜晚并不多见。请不要毁了这一晚。请留下来,让我们继续一起享受这个夜晚。”我一边恳求他,一边在心底痛恨自己的声音。身为记者,我当然知道截稿期限有多重要,但由于我先前的种种经历,这回看着他一如往常闪躲亲密的片刻令我反应格外激烈。

“如果我不在半小时内把完稿发给他们,这篇稿子就不会被登出来。”语毕,他迟疑却坚定地继续校稿。

警察们满脸困惑地站在一旁。

我继续在脑海中拼凑剩余的对话。我累了,喉咙也干了。

“我只会花上半小时。”他说。我拜托他能否等到回家再说,他断然拒绝,说此事等不得。

“那你今晚何必出来?”我问他。

“因为这件事似乎对你很重要。”他顺从地说道。

“那就尊重它。”我恳求他。

“但我真的得把这稿子发出去。”他语气坚决。他让我觉得自己是在小题大做,但我坚决认为我得表明这是错误的行为。如果他是跟朋友或某位国际人士相约,他绝对不会这么做。他带我出门却毫无预警地提前结束这个夜晚,实在令人无法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