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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芝加哥的两支棒球队都在主场,于是那天晚上,我带仁波切去箭牌球场看小熊队打比赛。我们搭地铁过去,挤在一群折中的球迷、不安的城里人和晚下班的通勤者里,在城市下方隆隆地咆哮而过。踏出地铁,看到老球场高墙上方成排的灯光,闻到爆米花和啤酒的味道,和兜售球票的黄牛、带着兴奋孩子的爸爸们一同穿过小路,这是何等的激动啊。如果你像我们一样迟到了,隔墙听到击打的噼啪声和忽大忽小的人群咆哮声,会马上振奋又烦心起来,恨不能马上混入人群。像箭牌球场、芬威球场或贝比鲁斯之家这样的地方,你走过它们陈旧的水泥内脏,然后从人造光中冒出来,看到球场那平坦而完美的翡翠之城,穿着白色球衣、动作流畅的球员本身就像众神,机灵的引座员,成排的家庭,爬上有口香糖污迹的高高水泥台阶,侧身走向座位,看着黑暗渐渐降临在成排灯光以外的地方,就好像那里的世界是个分离的、更加难过的东西,而你暂时脱离了它的控制,这种感觉独一无二。小熊队当晚在跟费城人队打比赛,我们的座位在本垒后方,但远在悬伸的上层平台下面,几乎是最后一排了。

仁波切要了爆米花和瓶装水当晚饭,我则入乡随俗,要了热狗和一瓶啤酒,并且说服他尝了几口棉花糖。他似乎很喜欢棉花糖和球场的气氛,但球赛本身让他困惑。我尝试解释这一无限复杂的历史盛况,三振出局和坏球,裁判员员勾起手来发出的作战口号,球场不合逻辑的形状,一垒、二垒、三垒,在草皮上拉开间隔的那些穿白衫的年轻超人。结果证明这不可能。举个小例子,怎么可能给一个成长经验中没有棒球的人解释内野飞球的规则。过了一会儿,我就放弃了,干脆自顾自地投入周围的噪声海洋里,当主队得分时起身欢呼,当客队的三垒手击出一个全垒打时闷闷不乐地坐着。在第五局的末尾,我转向仁波切,打算解释一下双杀的意思,我看到他已经睡着,手里紧紧抓着那袋爆米花,大方脑袋稍稍倾向左边。他脸上的表情是最深沉的平静,接近你在佛陀的微笑中看到的平静。连下一回合本垒打的咆哮声都没有吵醒他。我不时把视线从高雅的外在消遣即棒球中挪开,看着仁波切脸上的表情,我会想象自己指着它对吉妮说:“看啊。那就是我在电话里尝试解释的东西。那就是我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