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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马歇尔·菲尔德的服务台,我咨询了棒球票事宜以及芝加哥的一些美国乐子。我们取回了车,走走停停地开上北密歇根大道,来到一条小巷,我放慢车速,绕过转角,直接把车倒到尼克博克酒店的门前。我把钥匙递给一个胡子刮净的热心的年轻泊车员,进入大堂,被强烈的一波怀旧之情击中,结果跌跌撞撞、稀里煳涂地做完登记入住手续,像个和第一个认真交往的女友头一次过夜旅行的大四学生。谈妥这一天剩下的时间安排后,仁波切和我,各自回房,即便在那时,即便当我躺在庄严的旧日房间的床上,如我所要求的,城市安静的嗡鸣声和鸣笛声挤压着窗玻璃,柔软的枕头枕在头下,即便那时,回忆依旧敲开了我的大脑,滑入我的血液。

我拨通妻子的手机号码。当时是下午过半,比起我的惯例电话时间还太早,当听到我的声音时,她说:“怎么了,奥托?”语气有一点恐慌。

“完全没事。猜猜我在哪儿?”

“俾斯麦。你开了一整夜的车。你很烦躁,再也扛不住通宵开车了,还拿生命冒险,因为——”

“芝加哥,”我说,“尼克博克酒店。721号房。”

她停了一拍:“你在开玩笑。”

“完全没有。我正躺在离窗户最远的床上。”

“你真的在那儿?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么浪漫的人了?”

“下个周年纪念日我们来这里吧。”

“我不反对。只不过这次别坐大巴了。还有,我们出发时兜里的钱要超过18美金。真是奢侈啊。”

“他们重新贴了墙纸,换了窗帘,电视也不一样了。”

“他们无权不跟我们商量就对那个房间随意改动。我们应该起诉的。”

“你记得那天吗?”

“每一分钟都记得。我能一字不差地背出我们的对话。我记得我们做过什么。记得你当时穿的是什么,是母亲给你的那条可怕的枣红色双面织布裤。也记得伸手下去解扣子时,手抖得太厉害,我还以为你会笑话我。”

“是祖母。祖母给我的。”

“我记得几小时之后和你一起淋浴,感觉自己像个疯丫头,想着你有多么好看的健壮身体,我感觉很难为情,又很兴奋,像有一整个新世界打开了。我记得你脖子上的曲棍球棍伤疤。”

“你会教坏孩子们的。”

“他们出去了。我记得一切。”

“你才是浪漫的人。”我说。

“你这是着了什么魔?”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你应该跟我一起来这一趟的。你应该见见仁波切这个家伙,他和我预料的不同。”

“他让你皈依了吗?”

“不全是。”

“不全是?”

“我确实去了卢普区的一家理发店,让他们剃光了我所有的头发。我现在穿袍子了,起誓要保持独身,我还——”

“你吓到我了。”

“我认为他说的话有点价值,”我接着用另一种语调告诉她,她注意到了,那是当然——我们结婚很久了,她能察觉到我声音里的微小变化——一阵微微的沉默。“不是坏事。”我傻傻地加了一句。

“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就是他削弱了一点我的愤世嫉俗。”

“什么愤世嫉俗?你恰恰最不愤世嫉俗:你是个浪漫的人。”

“他让我从另一个角度思考事情,仅此而已。生与死,你懂的。”

“他让你做什么了?”

“没有。我们只是聊天。我在尝试带给他一点美国的感觉,他答应要尝试让我看看……我不知道叫它什么好——内在生命的另一种维度,我猜能这么说。”

“听起来不像你了。”

“我知道。”

“内在生命的维度……听起来完全不像你会说的话。”

“我知道。我只是有种感觉,有些东西我没有留意,我愿意花几天来探索一下。”

“我应该在房子上挂一块待售的招牌吗?”

“挂出租就好。”我说,她哈哈大笑,我知道我们之间没有问题,也不会有,我们对彼此情感的绳索足够强韧,允许我离开安全地带去冒险,我们俩谁也不会按下紧急按钮。我没有夸大当时感受到的自由与爱意,那让我平静下来,突然间,肚子里的躁动不再折磨我了。

吉妮和我又聊了几分钟,没有讨论仁波切和他的思想。她对这种东西一直比她丈夫稍微开明一点,我知道我们两人会挂断电话,思考说过些什么话,在某个时刻再长谈一次,但我还不想谈。我们聊了孩子——连接我们的绳索中最强韧的纤维,然后是平常小事,家务事:前门地沟的修护,她临睡前的计划。挂断电话时,我心满意足地躺倒在床上,甚至比24年前更加满足,当时我的真正初恋挨着我,皮肤贴着皮肤,未来在我们前方打开。茫茫草原都是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