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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时候,在跟吉妮做完爱之后,我会躺在她的身旁,感觉就像包围我们生活的五花八门的庞杂问题都被拂去了,就像和风吹开了雾的尘粒。头脑清晰,身体平静。一种新鲜的乐观态度会顺着卧室的窗沿开花绽放,把它柔弱、清香的花冠复上床单和枕头,而我会神志清明,无所不能,该做的事情显而易见,做事的能力也毋庸置疑。

那种感觉,或者某种类似的感觉,就出现在我之前描述的那个夜晚。在做爱之前,有因责任被拖延的不快,有跟孩子们谈话的阻滞,他们是这个地球上我最爱的三个人当中的两个,还有露台上裂着大口通往一片空虚永恒的悲伤。

做爱之后,冷静下来,我明白:去一趟北达科他州只要十天,最多两个星期,而且我的古怪妹妹是个善良的人儿。就算没有我,吉妮和孩子们也能活得好好的。我不大可能享受旅途——即使做爱后的平静也不能把树根变成松露——但至少看似可能的是,离开日常事务那么远,我或许能有观看事物的新视角。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真的,那种昏昏欲睡而确信的状态。我有时在想,我们对性爱的全民痴迷(如果你觉得它不存在的话,随便看一眼地方连锁书店的杂志架就好),其实不过是伪装之下的一种深刻的精神渴求:渴望耗尽所有其他欲望,渴望被爱,被满足,与我们分割的现代自我和睦相处,与我们周围的人相连。平和的,安定的。

有时我好奇,同样深层的渴望是否也是沉溺毒品、喝酒、吃、工作的核心所在:我们所有人是不是只在拼命寻找某种对策,能让我们闯过现代生存的浅滩,安然进入想象中那个风平浪静的港口?但那些对策,比方说,注射海洛因,或者每周在办公室里待80个小时,只能暂时管用,然后就没用了。最终还是要埋单的。我渐渐进入睡眠时,突然闪现出一个念头,虽然我不沉溺于任何东西(好吧,或许贪恋美食),我还是设计出了一套自己的对策,一张心仪乐事的编织毯——食物、家庭时光、性、我享受的工作、网球、假期、电视和阅读。它们构成了一张足够无害的罩毯,一幅漂亮的乐事景观画,零星地缀有忘我、烦恼、发愁、恐惧的片刻。但它照样是一套对策,而且它已经开始磨薄了,然后我父母的死在磨损的区域戳出一个洞来。那一夜,我有种感觉,在另一边或许有什么东西,正等着向我展示。

一整个春天和半个夏天,我都在想那个“东西”,好奇过,深思过,让一次次发作的怀疑冲刷我,留下脚底越发不稳的我。我知道我不得不去北达科他州,但从5月到6月,进入7月之后,我不知怎么,一直能对自己假装,那会是一次快速简单的无痛差事,只是我可预测的生活模式中的一次微小干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