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轮胎(第4/5页)

“你妈妈在分娩?”他明显紧张了起来。

“我的意思是,不是……”爱莎开口。

当然太晚了。

警察跑向起亚。妈妈正在费力地下车,一手扶着“小半”。

“你能开车吗?还是……”警察大声呼喊,大得爱莎用手指塞住了耳朵,作势要朝起亚的另一侧走去。

妈妈看起来有点儿像是被抓了痛脚。

“什么?还是什么?我当然能开车。还是什么啊?到底有什么不对——”

“我在前面开路!”警察没听完就喊道,把妈妈塞回起亚,然后跑回他的巡逻车。

妈妈重重地落回座位,看着爱莎。爱莎在仪表台上的储物箱里装作找东西的样子,好不必转头看她。

巡逻车开着警笛,飞速驶过。“暑期工”警察冲她们拼命挥手,让她们跟着他。

“我觉得他想让你跟着他。”爱莎头也不抬地小声咕哝。

“发生什么事了?”妈妈开着起亚慢悠悠地跟上巡逻车。

“我猜他是要护送我们去医院,因为他觉得你快要……你知道的……生了。”爱莎冲着储物箱含糊不清地说。

“你为什么要跟他说,我快生了?”

“我才没有!但从来都没人听我说话!”

“好吧!那我现在该怎么办,你说?”妈妈不满地说,声音听上去有一丁点儿失控。

“呃,我们已经开在他后头挺久了,如果他发现你不是真的快生了,大概会蛮生气的吧。”爱莎用说教的口气说。

“哦?真的啊!你也这么认为是吗?!”妈妈的怒吼听上去既不是说教,也没有什么自控。

如果妈妈用讽刺或者嘲弄的口气说话,爱莎不会选择去搭话的。

她们在医院的急诊入口外停车,妈妈想下车向“暑期工”警察坦白一切。但他将她推回车里,大喊着说他去找人帮忙。妈妈显得十分尴尬。这是她的医院。她是这儿的老板。

“我该怎么跟员工解释啊,简直是场噩梦。”她喃喃自语,额头绝望地抵在方向盘上。

“也许你可以说,这是某种演习?”爱莎建议道。

妈妈没有回答,爱莎又清了清嗓子。

“外婆肯定会觉得这很好笑。”

妈妈微微一笑,转过头,耳朵靠在方向盘上。她们对视了很久。

“她的确会觉得这他妈好笑死了。”妈妈点了点头。

“别说脏话。”爱莎说。

“你总是说脏话!”

“我又不是位母亲!”

妈妈又笑了。“也是。”

爱莎把仪表台上的储物箱开开关关了好几次,抬头看着医院。在某一扇窗户后面,她曾在外婆最后一次去密阿玛斯时,和她睡在同一张床上。感觉上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自从爱莎找到了自己一个人去密阿玛斯的方法。

“什么工作?”她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开口问妈妈。

“啊?”妈妈说。

“你说,海啸那次是外婆最后一次旅程,因为她有了份新工作。是什么工作啊?”

妈妈的手指扫过爱莎的手指,小声地回答:“外婆。她的新工作就是当一位外婆。她之后再也没有离开过。”

爱莎缓缓点头。妈妈抚摸着她的手臂。爱莎反复打开又关上仪表台上的储物箱。然后,她抬起头,仿佛想到了什么,但主要是因为想转移话题,她现在不愿总想着自己对外婆有多生气。

“你和爸爸离婚是因为你们之间没有爱情了,是吗?”她脱口而出的问题让自己也吃了一惊。

妈妈向后靠去,手指插在头发里,摇了摇头。

“你干吗问这个?”

爱莎耸耸肩。“我们总得说点儿什么,反正等着也是等着——等警察带着你的手下回来,搞得你超级尴尬……”

妈妈看上去又不开心了。爱莎扯着橡胶密封条,意识到现在就拿这事来开玩笑明显为时过早。

“人们不是因为充满爱而结婚,没有爱了才离婚的吗?”她低声说。

“你在学校学的?”

“这是我自己的理论。”

没有任何预警,妈妈突然大声笑了起来。爱莎也咧嘴笑了。

“外公和外婆也没有爱了吗?”妈妈笑声停下后,爱莎问。

妈妈轻拭着自己的眼睛。“他们没结过婚,亲爱的。”

“为什么?”

“你的外婆很特别,爱莎。跟她一起生活不是件容易的事。”

“什么意思?”

妈妈按摩着她的眼皮。

“这很难解释清楚。但在那个年代,像她那样的女人很不寻常。其实……那个年代像她那样的人就很不寻常。比方说,那时女医生就很稀奇,更不要说是女性的外科医生。那时的学术界和现在很不一样……所以……”

妈妈陷入沉默。爱莎抬起眉毛,示意她快说重点。

“我想,如果你外婆不是女人,而是个男人,她那一代人大概会说她是个‘花花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