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亚历珊德拉:2011年2月纽约州(第2/2页)

过去和现在可没法相比,你没有多少选择的机会,也没多少时间思考生活的意义,你甚至连照顾孩子的时间都没有。

你看见乔希的妈妈穿过一众宾客向你走来。你微笑着,把身旁的椅子摆成欢迎她的架势。你一直都认为自己是幸运的。乔希的爸爸在你们认识之前就已经去世,但他的妈妈是个温暖慈祥又善解人意的老太太。

她在你旁边坐下,把手里的酒杯放在桌上。“你难得有时间清静一会儿,”她笑着说,“我却要过来打扰你。”

“哪里话。”你说,“我巴不得有个成年人跟我聊聊天呢。”

她轻轻捏了捏你的肩膀,“你们全家都能来实在是太好了。我知道你们路途遥远。”

七个半小时的路程,包括堵车、吃饭、上厕所。但你无所谓地耸耸肩,说:“不算什么,我们很高兴能来。”

“蒂莉看起来还不错。”她说。尽管这并不是一句问话,但她却故意留出一段空白,犹如在空中画了一个对话框来让你补充。

“是啊。”你用乐观的语气回答,“我是说这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也很复杂,对于局外人,你很难向他们解释清楚。你可以说时好时坏,但那会让人误以为她的努力与其他人并没什么不同。但事实上:即便在好的时候,她也会对爸爸说些不三不四的疯话,如果你不及时干预,她照样会打妹妹。

不过今晚,大家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没有人大喊大叫。今晚,你心里充满美好的期望。你打算和丈夫跳一支舞,管他乐不乐意呢。你环顾四周,直到发现女儿们的身影。艾莉丝正和乔希在一起,不知道她说了什么,逗得身旁的大人们喜笑颜开;蒂莉正从洗手间里出来。你的全部生活都在这儿了,活生生地摆在你面前。我用眼睛偷偷地瞧,希望在哪里……

吃过晚饭,新人宾客轮流祝酒,然后新郎新娘一起切蛋糕。可惜不是蛋糕,而只是一个婚礼派,这几乎令你桌上的每个人都大失所望。你也知道,派要远比蛋糕高档,但那并不意味着你会喜欢它。

你的丈夫倒是派的支持者。“嗯。”他感叹说,“看起来真不错。咱们结婚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用派呢?”

你瞪了他一眼,那意思明显是在质问,“你是不是喝多了?”女儿们哈哈大笑,声音像银铃一样悦耳动听。

“喂,难道不是吗?”他说,“派才有派头。”

“我不知道。”你说,“也许派更像男人吃的东西。”

你失去了女儿们的支持。“妈妈,你这是性别歧视。”蒂莉说。

“对。”艾莉丝也说,“这很不礼貌。”

你冲她们扬起眉毛,这是你创造的小怪物。没关系,她们迟早会懂什么才是性别歧视。

于是,你们全体起立,排队走向自助餐桌,去拿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抱怨归抱怨,可谁都不愿错过好吃的。倒咖啡时,DJ忽然打断,要全体已婚夫妻到舞池中去。你站起来拉着乔希的手,硬把他拖了出去。离开你们的桌子时,你听见蒂莉对乔希的妈妈说:“奶奶,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已经有条件怀孕了?”可当你扭头确认要不要留下来时,只见你的婆婆微笑着朝舞池连连努了几次嘴,使你打消了回来的念头。

回荡在舞池中的歌曲是《你今夜的容颜》,这几乎是每个人都喜欢的曲子。但DJ手里拿着麦克风,随时准备着赶人。他会把舞池中的人一对对请出去,直到舞池中只剩下年纪最大的夫妻。你以为这种筛选是最近才兴起的传统,但你并不确定。在你看来这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俗事,就像尿不湿广告和问候卡。

“好了。”一曲终了,DJ喊道,“结婚不到五年或者刚刚五年的夫妻,请站到舞池外面。”

四五对夫妻,包括今天的新人主角闻声退了下去。瞧瞧他们,即便退出舞池还依然手拉着手,一副卿卿我我的样子,并不把这种区别对待的方式放在眼里。你发现自己也不介意,虽然和你们一道留下来的多半是些老头儿老太太。你告诉自己,至少你可以多跳一会儿。

你和乔希的婚礼也很漂亮。不过回首往事让你感叹不已的是当年的你多么年轻。你说了结婚誓词,而且发自真心,但其实你并不懂得两人一起吃苦是什么样的体验。乔希亲吻你的额头时,你紧紧搂着他。现在你们遇到了誓词中的困苦——疾病,贫穷。“将来有一天。”蒂莉的一个医生曾经对你说过,“当你回顾这段日子时,你会惊讶自己是怎么挺过去的。”

“好啦。”DJ又开口了,“结婚10年或10年以上的夫妻留下,其他人请靠边。”

你仍然安全。14年前,你也曾站在今天白衣新娘站过的位置。现在,你们和留在舞池中的其他夫妻有什么共同之处呢?答案是,你们都知道等在这对新人前面的是怎样的生活。而不像那些少不更事的未婚者,以为结了婚便开始好日子了。与你们一道翩翩起舞的有打过仗的老兵,有经历过流产的老太,还有数不尽的失望与烦恼。你紧紧依偎在丈夫怀里,感受着短暂的抚慰与温暖,直到DJ让你们也退场,把舞池留给那些一起经历了更多岁月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