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6 花朵 1968年 第四十四章(第2/11页)

酒吧又小又暗,白天有人出航时生意很好,这时却几乎没什么人了。克劳斯要了瓶啤酒,丽贝卡要了杯起泡的葡萄酒。坐定以后,丽贝卡对克劳斯说:“我把我们的事告诉了我丈夫。”

克劳斯很吃惊。“为什么啊?”接着,他又说,“不过也没什么可以告诉他的。”但他还是露出负罪的表情。

“我无法对伯纳德撒谎,”她说,“我爱他。”

“你显然也无法对我撒谎。”克劳斯说。

“我很抱歉。”

“不需要道歉——恰恰相反,我要对你的诚实表示感谢。我很欣赏你的这种诚实。”克劳斯看上去有点垂头丧气,丽贝卡对克劳斯因为爱她而表现出失望反倒觉得有些高兴。克劳斯悲伤地说:“如果你向你丈夫吐露了实情,那你为何今天还会跟我在这儿见面呢?”

“伯纳德让我继续下去。”丽贝卡说。

“你丈夫同意我们接吻吗?”

“他想让我做你的情人。”

“这很诡异,是不是和他的残疾有关系?”

“不,”丽贝卡撒了个谎,“伯纳德的状况对我们的性生活没有任何影响。”关系到伯纳德的面子问题,丽贝卡对母亲和几个女性密友一直保持着这种说法:如果让人知道真相,丽贝卡觉得伯纳德一定会感到耻辱。

“如果今天是幸运日的话,”克劳斯说,“就直接去我的公寓吧。”

“不介意的话,我建议别这么赶。”

克劳斯把手放在丽贝卡手上。“紧张是自然的。”

“这种事我以前不经常做。”

他笑了:“即便生活在自由恋爱的时代,心有余悸也不算是什么坏事。”

“我在大学里和两个男孩睡过,然后嫁给了汉斯,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个秘密警察。接着我爱上了伯纳德,和他一起逃到了西德。这就是我的整个恋爱史。”

“说些别的吧,”克劳斯说,“你父母仍然在东德吗?”

“是的,他们一直得不到移民许可。一旦同我的第一任丈夫汉斯·霍夫曼这样的人树了敌——那就永远没好果子吃了。”

“你一定很想他们吧。”

丽贝卡无法表达自己对家人汹涌的爱。柏林墙建成那天,东德就阻断了两边的电话联系,因此丽贝卡甚至无法和父母通话。丽贝卡和家人只能通过信件联系——被斯塔西打开查看,经常延迟和受到审查,信里附着的贵重物品还会被警察偷走。丽贝卡收到过不多的几张照片,她把这些照片都放在了床边:沃纳头发都白了,卡拉变得很胖,莉莉已经是个漂亮的大姑娘了。

丽贝卡没有谈自己的不幸,而是问克劳斯:“说说你自己吧,你在战争中遭遇了些什么?”

“只是和大多数孩子一样饿了几顿而已,”他说,“我家隔壁的房子被炸毁,所有人都被炸死了,但我们都安然无恙。我爸爸是个测量员:战争时大部分时间他都在评估爆炸损失,保证建筑物的安全。”

“你有兄弟姐妹吗?”

“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你呢?”

“我妹妹莉莉仍旧在东柏林,弟弟瓦利在我之后也很快逃过来了。他是桃色岁月乐队的吉他手。”

“原来你弟弟就是那个瓦利啊!”

“是的。他在厨房里出生的时候,我就在旁边,那是家里唯一暖和点儿的房间,对十四岁的女孩来说,那绝对是一种难以忘怀的经历。”

“这么说,他也是偷渡过来的了?”

“刚开始瓦利和我一起住在汉堡,后来他去绳索大街一家地下夜总会弹吉他。”

“现在他已经是个流行巨星了,你常见到他吗?”

“当然,每次桃色岁月来西德演出时我都会见到他。”

“太激动人心了!”克劳斯看着她的酒杯,发现酒杯已经空了,“再要杯葡萄酒吗?”

丽贝卡觉得心头一紧。“谢谢你,不用了。”

“有件事我想让你知道,”克劳斯说,“我很想和你做爱,但我知道你还没拿定主意。记住,你可以在任何时候改变主意。你我之间没有什么不能回头的事情。如果感觉不舒服,尽管说好了。我发誓既不会坚持也不会生气。我不想让你感到我让你做了任何还没准备好的事情。”

丽贝卡希望克劳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开始慢慢放松下来。她害怕作出错误决定,陷得太深而无法抽身。克劳斯的诺言让她安心了。“现在去你那儿吧。”她说。

他们各自上了车。丽贝卡开车跟在克劳斯后面。开车时她感到极度兴奋。她终于要把自己献给克劳斯了。她一边解开衬衫,一边想着克劳斯的面容——她在衬衫里面穿着新买的黑色蕾丝胸罩。他想象着他们会如何接吻——癫狂后转为抚爱的深情之吻。她想象着她把他的睾丸含在嘴里时他所发出的叹息。丽贝卡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渴望过做任何事,她不得不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大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