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娜·伯吉斯 (第2/2页)

我的腿肯定知道我在干什么,因为我的大脑完全不知道。也许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也许只有这一件事可做。所谓工作是不是就是这么一回事?用来填充我此刻觉得必须填充的空虚?纯属胡扯。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父母已经不想再当我的父母了。也许我该就那么站在他家大门口,直到有什么事情带走我,或者我找到什么事情去做。也许他们想不想搬走根本不是重点,最要紧的是我能拿到该死的签证,他们愿意怎么用就怎么用。我努力过了,对,你们睡拉斯塔教徒的恶心女儿。也许我该问一声是什么更让他们作呕,拉斯塔教徒和我睡男人。

我在路口停下。我想躺在路边的草坪上,我想跑,一直跑下去。我打开手包,取出化妆盒,我向上帝发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上了手包。对有些女人来说,手包就像第十一根指头,哪怕每天换一个带出门,你都不能多想一下。但我还是不记得我拿着手包。谁会拿着个手包奔跑?我肯定是发疯了。我要去歌手家讨钱,为的是不想要钱也不想要我的家人,但我还是要去。因为,唉,因为。我觉得这是今天我第一次仔细打量自己。关于头发,我大概有点自欺欺人,我的头发乱得像个疯女人。就好像我拔下卷发夹后没做任何处理。头顶左侧有个大发卷竖在那儿,另一个大发卷垂下来遮住右侧眉头。我的口红像是瞎眼婴儿涂的。妈的。我见了我都想逃跑。

我哽咽了。该死的他妈的,这会儿我可不能哭。你给我听好了,妮娜·伯吉斯,这会儿我可不能哭。但草坪看上去那么柔软,我只想趴下去号啕大哭,响亮得让周围人都知道别去招惹这个疯女人。老妈没看错,我是个多么凄惨的女人啊。也许是步行逼得我发疯。谁会在这个时间不知道往哪儿走呢?昨晚我以为我会像个白痴似的一路走回海文戴尔。我这个年纪的女人,而且还上过学,有谁活得像我这样漫无目标呢?我为什么没有男人?我是怎么想的,居然会希望能和丹尼一起去美国?他来牙买加只是为了睡当地女人,任务已经完成。这条消息将在三年后自行毁灭。我应该揍得金米屎尿横流,至少踢她一脚也是好的。

就在走走停停之间,夜晚悄悄抓住了我。

——不好意思,先生,请问现在几点了?

——你想要几点?

我看着这个肥胖的龟孙子,他打着领带,现在正在步行回家,我没有吭声,只是盯着他。

——八点半,他说。

——谢谢。

——晚上八点半,他说,咧嘴微笑。我把我能想到的全部脏话和恶毒念头都放在眼神里瞪着他。他走开了。我站在那里目送他,对,他扭头看了我一眼、两眼。知道吗?所有男人都是混球。对,每一个女人都知道,但我们每天都会忘记。留给天意,一天之内迟早会有男人提醒你。我的心跳又开始加速。跳得很快。也许是因为我终于看见了希望路。轿车和公共汽车穿过视野,从东向西,从西向东。我又开始奔跑。希望路不可能撞了我就飞快离开。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就是非跑不可,现在我必须奔跑。也许他的车正在出门,也许他正要去巴夫湾,也许有人来见他,他愿意分点时间给我,也许他刚排练完《午夜狂欢》,他终于想起了我的长相。我必须现在就赶到那儿。那一年的田径练习早已荒废,虽说心脏还好,但肺部像是要爆炸。我无法停下,我跑上希望路,右转弯,继续奔跑。你母亲和父亲反正不会要的,另一个我说,想让我放慢速度。去你的。给我滚远点。

离他家大门还有一个街区,路灯全亮着,车流畅通,不快不慢。两辆白色轿车冲过路口。第一辆拐弯开进他家大门,快得我都听见了轮胎刮地的吱嘎声。第二辆跟着拐弯。我停止奔跑,开始行走。我希望那些人不是来带他走的,不会破坏我唯一的机会。我只有这一条路,我这么做是因为我只能这么做,再也没有别的办法——我会成功的,不需要符合逻辑。今天不是圣诞节,十二月才刚开始,居然已经有人在放鞭炮了。我又开始奔跑,跑啊跑啊跑,然后跳了几下,到离他家大门只有十英尺左右的地方开始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