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娜·伯吉斯 (第3/3页)

马路对面离大门足足五十英尺开外,一辆车突然启动。白色运动型轿车,先前我完全没有注意到它。一个男人,先前我同样没有注意到他,他跳下我这边路旁的一面墙,走向那辆轿车。虽说他已经钻进车里,但我还是紧紧抱住了我的包。我不知道他在那儿待了多久,他站在黑暗中的那面墙边,离我只有几英尺,观察着情况。我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他,他有可能已经盯着我看了几个小时。白色轿车拐上他家车道,在大门口停下。我确定是一辆达桑。司机下车,我看不出他是浅肤色还是深肤色,他身穿白色美丽诺上衣。他走向大门旁,大概是去和警卫交谈了。他转身回到车上,眼睛闪闪发亮。他戴着眼镜。我望着那辆车开走。

我必须离开。立刻离开,不是牙买加,而是这个地方。我必须逃跑,于是我开始逃跑。那幢屋子不肯正眼看我,但街道上上下下的黑影在看我,黑影像人一样移动。男人。过了晚上十一点,假如附近有毫无防备的女性,男人就会改变。有一半自我心想这是狗屁,我只是需要找点东西吓唬自己。我的高中老师曾经警告我们,不要打扮得像荡妇,然后随时随地都害怕会被强奸。某天我们用左手写了张字条,塞进她的写字台抽屉。她过了几个月才发现,想也没想就读了出来:说得好像盲人会强奸似的。

跑是个相对而言的概念。穿着高跟鞋,你只能以最快速度蹦跶,几乎不能弯曲膝盖。我不知道我蹦跶了多久,但我能听见脚下哒哒哒的节拍,我的脑袋想嘲笑我,因为我的样子肯定傻,“小威利·温克尔跑过小镇,身穿睡衣上楼下楼【90】”跳进脑海,怎么都不肯离开。敲敲窗玻璃,对着锁眼叫,孩子们都睡下了吗?现在才八点!小威利——他妈的闭嘴。

高跟断了。这双该死的鞋可不便宜。该死——

——哎呀,你看咱们这是撞见啥了?苦力鬼?

——那肯定是咱见过的最好看的苦力鬼。

——喂,小姑娘你打哪儿来,是不是刚犯了什么罪?

——说不定马上就要拔枪了?

警察。该死的警察,他们该死的警察声调。我都已经跑到滑铁卢路的路口了。左手边是活像鬼屋的德文宫。交通灯刚好变绿,但三辆警察挡住去路。六个警察靠在车上,有几个的裤子带红色镶边,另几个带蓝色镶边。

——喂,女士,知道现在有宵禁吧?

——我……咱……加班加得太晚,长官,忘记看时间了。

——你丢掉的不只是时间。你天生一条腿长一条腿短,还是鞋跟断了?

——什么?哦,他妈的该死。对不起,长官。

——哈哈。

他们齐声大笑。警察,他们该死的警察声调。

——你看见路上有公共汽车或出租车了吗?你打算怎么回家?

——我……我……

——难道一路走回去?

——我不知道。

——小姐,你给我上车。

——我能自己回家,我说。我想说“in”“any”和“is”的拼写里都没有“h”【91】,但不懂礼貌的女人多半会被抓起来。

——你家在哪儿,往前一个街区?

——海文戴尔。

——哈哈哈哈。

警察,警察笑声。

——今天一整夜都不会有公共汽车经过那儿。你打算走回去?

——对。

——只用一个鞋跟?

——对。

——在宵禁时间里?女士,你知道这种时间你会在街上碰到什么样的男人吗?不看晚间新闻的女人是不是只有你一个?街头人渣。这几个字你有哪个不认识?

——我只是——

——你只是犯傻而已。你还不如待在工作单位,等明早有公共汽车了再回家呢。上车。

——我不需要——

——女士,给我他妈的上车。你违反了法律。要么我们送你回家,要么去拘留所。

我坐进车里。两个警察坐进前排,留下两辆车和四个警察守路口。前面一个红绿灯,右转去海文戴尔。他们向左转。

——近路。两个警察一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