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美丽新世界 严肃新问题(第4/9页)

大公司在技术发展中也要有社会担当。技术人员需要多思考社会责任,努力把人工智能技术嵌入社会发展,而不是把人工智能本身的发展凌驾于社会之上。这方面已经有了很好的尝试,比如用语音、视觉等方面的智能技术帮助落后地区群众阅读、帮助残障人士生活、为劳动力培训设计产品等。在这些方面,技术人才还需要多想一想,比如面向大学生和技术人员的在线教育平台能否尝试为普通劳动力提供培训?这一切都需要政府与企业的通力合作。

工具理性之问

在技术进步面前,人们没有选择,只有奋力前行。因为技术不是外来者,正来自人类生产创造本身,和人类的存在不可分割。

先哲曾经仔细讨论技术或者工具与人类的关系。马克思首先承认资本主义和工业化短时期创造出了超过人类过去几千年创造的财富总额,总体上改善了人类生活。但接着他谈到了“异化”,意思是人类创造的东西反过来奴役人类,当然,不是所有的人类。另一位大思想家马克斯·韦伯则认为,资本主义的货币化及其处理一切事物和关系时候的“算计”化,创造了所谓的工具理性。工具理性化原本许诺给人类“轻盈的斗篷”,结果却成了“铁衣的囚笼”。

工具将人类从“自然的暴政”下解放,但工具本身、工具与社会关系的结合,又造成新的不平等。谁垄断了工具,谁就垄断了经济政治的命脉。曾经匮乏但是平等的原始社会,因为工具,分裂为垄断“智能”的统治阶层和不拥有知识的被统治阶层。

蒸汽机加速了工业革命的车轮。早在埃及的托勒密王朝时期,寺庙就已经运用蒸汽动力,但仅仅用来升起神像,制造神迹。这正是上述垄断智能的缩影。只有在资本和智能社会化以后,蒸汽机才能充分发挥潜力,给文明注入强劲的动力。

工业时代在更高的层次重构了智能和劳动的分裂。大规模制造的一大弊端,就是思想和行为的分离。创新任务由脱离生产的科学家和工程师完成,生产工作则由非熟练工人完成。

云社会和物联网提供了把实践劳动与脑力劳动结合起来的可能。

在传统工业体系中,工人是“标准化”的工具,尤其是流水线上的工人,只能被动按照指令完成规定动作。“工作”异化了,不再是一种创造性的行动,而是消极的机械化行动。如果我们大胆设想,未来人工智能或许可以提供技术性解决办法。比如考虑到劳动力的多样性,超越流水线,创造一种智能化的生产流程,根据劳动力状况,自动适应、自动调整,不会因为某个环节的工人不标准就影响全局,同时给工人个体发挥的机会。企业的智能运营系统通过网络来连接一线工作者与科研人员和管理者。随时记录、定位和分析工作者的操作习惯、状态,给出优化建议,使工作和学习同步完成。

中国产业链完整、工作场景多样、人才层次丰富,这是宝贵的财富。科学家和工程师应该有意识地深入生产场景,把智能技术与工业实践和生活实践结合起来。

机器人的无用之用

人工智能还给我们带来另一种突破工具理性的启迪。

回想一下文艺作品里那些陪伴我们童年的机器人,从铁臂阿童木到“大白”,它们无不超越了人类最初给它们设定的工具属性,奋力追求自己的独立“人性”。

在《钢铁巨人》里,机器人为了拯救人类村庄,选择与原子弹同归于尽。它在最后一刻说的话是:“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我要做Super man(超人)!”机器人本身能否形成人性甚至超越人性,是个有趣且有意义的话题。

多梅尼科·帕里西所著的《机器人的未来:机器人科学的人类隐喻》不只是研究机器人,更把机器人当作一种方法,来反思人类科学的工具性,指出人类自身的方向。

科学的一大基本特征是“对象化”——人与自己的研究对象分离,完全“客观”地观察、记录、分析对象,尽量不带入观察者自身的因素,诸如情绪、立场等。这套方法是人类认识自然世界的有力工具,但是在用于认识人类自己的时候却遇到了困难。

首先,人作为自己的研究对象,无法把研究者和研究对象完全分开,人之精神就是由自己的情绪、动机、愿望、认知等组成的。

其次,关于人类行为和人类社会的研究理论基本是用文字而非自然科学中的数理符号来表达的。文字作为表达科学理论的工具有很大局限性:意义不准确、下意识地含有研究者的价值观和情感取向、难以数字化等。文字不是透明的中间工具,文字本身就构造了一层“现实”。文字甚至是数字,其本质都是符号,符号与现实总有差距,正如关于颜色的有限词汇是无法完全表达现实中无限多种类颜色细节的。文字甚至会出现没有现实对应物的情况,比如“信仰”“目标”等这类词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