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的幸福(第4/5页)

对于我们来说,也很难再接听电话或回复电子邮件,所以请持续关注这个博客的更新。

再次感谢所有人的关心。

晚上,母亲的痛苦似乎加剧了,于是我们给了她一片吗啡。她不时失去意识,不断低语地说:“就是这样。”我们每个人,包括大卫和南茜,都跟母亲进行了一次很好的交谈。她跟道格讨论了想要的仪式。道格还问母亲是否有什么遗憾。母亲说她希望能在苏格兰有一个城堡。我并不认为这是胡话。我想母亲真的想要这么一个城堡。母亲的牧师来了,道格与牧师同坐在母亲身边一起诵读了主祷文。在牧师来到的时候,母亲变得非常激动,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在牧师走了之后,她的想法看起来改变了一点,可能轻松了一点吧,尽管她仍然不时地失去意识。

可是事情急转直下。

电影里经常出现的老桥段,剧中人物在深爱之人垂死之际,坐在他们床边,说话、握手,然后说:“没关系,你可以走了。”可是没有一本书、一部电影告诉大家那个场景的漫长沉闷折磨人。妹妹和哥哥也都有这样的感觉。我们握着母亲的手,喂了她点水,告诉她我们是多么爱她,倾听她费力的呼吸,留心呼吸是否变得更加沉重。五分钟过去了,再过五十五分钟,另一位亲人将会进来替换。

很快地,一位临终护理的护士过来与我们坐在一起。只要我们需要,护士会一直在这里帮助我们保持母亲的清洁和舒适。我目睹护士帮母亲调适枕头、擦拭眼角、温柔地喂母亲喝水。那是不同寻常的一幕。一个陌生人在无微不至地护理着母亲。大卫和我跑出去买那种预先备好牙膏的小牙刷,这样就能保持母亲的口腔清洁。没有轮到我陪护母亲的时候,我会去做这些事情,否则就只能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了。

一种无意识的残忍事物是电话。当地的选举正在进行,父母家的电话在每一位政客的自动拨号里。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尊重我们对于安静的需要,但电话还是不停地响啊响。我们会去接听,以免那是母亲的牧师或者护理服务机构打来的,但应答录音总是告诉我们,电话是游说我们为某位候选人或另一位候选人投票。

一度我们发现所有人都在阳台上,那是在只有护士护理母亲的短暂时刻。天气很凉,纽约的秋夜。我们都精疲力竭,但都强打精神,为了将要来临的一切。哥哥说的一句话,极大地改变了我的想法。那也是母亲总在说的话:她是多么幸运。

“你知道。”道格说,“如果把一切看成一个交易。如果有人对母亲说:‘如果你现在死去,那么你会有三个健康的孩子;有一个共度了将近五十年幸福生活的丈夫一切安好;有五个你爱着,也同样爱你的孙子孙女。’所有人都这么幸福,那么,我想母亲会觉得这个交易不错。”

星期天,母亲没有一刻是清醒的。大卫走进房间的时候,母亲坐了起来,微笑着。她也会在我们问她问题,表达对她的爱的时候微笑。我们一直陪在她身边。我第一次把她送给我的生日礼物,那件奶油色毛衣穿在了身上。我想她能够认得出来。当我坐在她身边时,她用手抚摸着毛衣笑了。当然,她的眼光很好,那是我所有毛衣里料子最好、最合身的一件。不止如此,那也是一件很美的毛衣。

那个周末,我本来要去参加一个年幼教子的成人礼,还打算念一段玛丽·奥利弗的诗作为仪式的一部分,最后只能由我的朋友代劳了。由于母亲喜爱玛丽·奥利弗的诗歌,我决定给她念诗。诗名为《庙宇从哪里开始,到哪里结束?》,写于2004年:

有些事情你无法触及,但你可以把手伸向它,一整天地伸向它。

像是风、飞走的鸟儿,还有上帝的旨意。

寻找这些事物,让你的生命更充实、更幸福。

蛇滑行走开;鱼儿跳跃,如同幼小莲花,探出水面,又钻回水里;

金翅雀唱着歌,在你够不到的树梢。

我看着,从早到晚,永远看不厌。

不只是站在一旁看,而是正如你张开双臂那样站着看。

我思考着:也许什么东西将会来临,一些闪亮盘旋的风,

或者几片古老树木的叶子,

他们都在其中。

现在我要告诉你真相。

世间万物,

即将来临。

至少,将离你我更近。

真挚地靠近。

就像小口吞食的金丝眼睛的鱼儿,不再盘旋的蛇。

就像金翅雀,金色的小东西,

在天边振动羽翼

那是上帝的天边,蓝色的空气。”

念诵这首诗,我感到一阵羞涩,好像戴着耳机的人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地铁上放声唱歌。但我愿意相信,在听到我念出“上帝”的时候,母亲的眼睛激动地眨了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