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4/5页)
“谢谢,”她说,“我有点累了,想去躺一会儿。”
“行,我会给你爸爸打电话告诉他这里的情况。星期四他就能来了,你和布鲁姆医生下次见面之后,他也会见见医生。”
真是好极了。
玛拉点点头,向客房走去,那个房间看起来就像高档酒店里的套房。
她还是不相信自己居然答应了去参加青少年悲伤化解治疗小组。面对一帮陌生人她能说什么?他们会要她谈她的妈妈吗?
焦虑开始由内而外渗透开来,直达表面,像无数只小虫在皮肤上爬。
皮肤。
她没想到壁橱那儿去,也不想去,可这种百爪挠心的感觉让她发疯。血液在血管中嗡嗡作响,就像同时听到几十条信号不清的外国通话线路,几十种语言交织在一起,尽管你努力去听,却仍然什么都听不明白。
打开手提箱,把手伸进箱盖上的口袋时,她的手抖个不停。
她在口袋里找到了她的太空针塔形小折刀,和几片沾着血迹的纱布。
拉起衣袖,直到露出她的二头肌。多么瘦小的一块肌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苍白。几十条刀疤像蜘蛛网一样纵横交错。
她把刀刃按在皮肤上,用力一划。血涌了出来,美丽,丰富,鲜艳。她伸手在下面接着,目不转睛地盯着血从胳膊上滴下,像眼泪一样汇积在她的掌心。坏心情就藏在这些血滴中,离开了她的身体。
“我没事。”她悄悄对自己说。
能伤害我的人只有我。只有我。
那天夜里,玛拉失眠了。躺在不属于自己的床上,置身于这个曾经视为家的城市,聆听着栖息于首饰盒中的虚无弥漫整座城市上空。她把今天晚上与爸爸的对话原原本本回想了一遍。
挺好的。当爸爸问及她和布鲁姆医生见面的情况时,她如此回答。但尽管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一直以来当我说一切都好时,为什么从没有一个人质疑过?
“你可以跟我谈谈。”他说。
“是吗?”她突然声色俱厉地说。现在你想谈了?可当她听到爸爸深沉的一声叹息,她又后悔自己太过无情。
“玛拉,我们父女之间的关系怎么就到了这一步呢?”
她痛恨爸爸极度失望的语气,那让她觉得既内疚又羞愧。
“星期三晚上我要去参加一个青少年悲伤互助小组会。听起来是不是很有意思?”
“我星期四就到,我保证。”
“怎么都行。”
“我为你感到骄傲,玛拉。直面痛苦是需要勇气的。”
她拼命保持镇静,任泪水蜇得眼眶发疼也不让它流下。回忆将她重重围困,脑海中是她一次次跌倒或受伤之后扑向爸爸怀抱的画面。他的双臂多么强壮,那是她曾经最安全的港湾。
爸爸最后一次抱她是什么时候?她想不起来了。刚刚过去的这一年,她疏远了所有爱她的人,而没有了亲人的保护,她变得越来越脆弱,可她不知道该如何改变这一切。她一向很排斥哭泣,更惧怕暴露自己的痛苦。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她头昏脑涨,浑身乏力。也许该来杯咖啡提提神,于是她穿上塔莉的睡袍,晃晃悠悠地走出了房间。
出了房门,她看到塔莉还在沙发上睡着,一条胳膊搭在咖啡桌上。桌上放着一个空空的红酒杯,旁边是一堆文件,还有一个橙色的小小的处方药瓶。
“塔莉?”
塔莉缓缓坐起身,她看上去有些憔悴。“哦,玛拉。”她揉揉眼睛,左右晃了晃脑袋,好像那样能让自己清醒起来。“几点了?”她说话慢悠悠的。
“快10点了。”
“10点?该死。快换衣服。”
玛拉蹙眉问:“我们要出门儿吗?”
“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我不想要惊喜。”
“你会喜欢的。快,先去冲个澡。”塔莉不由分说把她赶进了走廊,“给你二十分钟。”
玛拉乖乖冲了澡,换上一条宽大的牛仔裤和一件宽松的T恤。她懒得吹干头发,随便梳了梳,直接扎了个马尾,便走进厨房。
塔莉已经在等着。她穿了一套至少要小一号的蓝色套装。玛拉进来时她刚把一枚药片送到嘴里,并用咖啡冲服下去。
塔莉被玛拉的手碰到时叫了一声,好像吓了一跳。随即她又笑着说:“不好意思,我没听见你进来。”
“你有点怪怪的。”玛拉说。
“我只是兴奋而已。因为给你准备的那个惊喜。”
“我说过了,不要什么惊喜。”玛拉注视着她,“你吃的什么?”
“刚才那个?是维生素。到了我这个年纪,不补点维生素可不行。”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玛拉,皱起了眉头,“你就穿这一身?”
“是啊,怎么了?”
“连妆都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