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3/5页)
玛拉就差没有欢呼出来了,她噌地站起来,转身就向门口走去。手快要碰到门把手时,布鲁姆医生又说:“玛拉,我有个青少年悲伤化解小组,对你可能会有帮助。你愿意加入我们吗?聚会时间是星期三晚上。”
“随便。”玛拉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门外候着的塔莉立刻站起身,“怎么样?”
玛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避开塔莉的目光。这时她发现等候室里多了个人: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年轻小伙子,身穿黑色紧身破牛仔裤,裤腿塞在一双磨得厉害的黑皮靴里,鞋带儿没有系,松松垮垮地垂在上面。他瘦得厉害,看上去像女人一样娇弱,上身穿暗灰色夹克,里面套了一件印着“咬我”两个字的黑色T恤;脖子里挂了一根链子,链子上穿着几个锡制的骷髅,像钥匙一样垂在胸前。他长发及肩,黑得不可思议,而且这里染了一绺红那里染了一绺绿。当他抬起头时,玛拉发现他的眼睛非常与众不同,几乎是金色的,浓黑的眼线使那颜色更加突出。他皮肤煞白,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布鲁姆医生走到玛拉跟前,“帕克斯顿,不如你来告诉玛拉咱们的治疗小组有没有用。”
那个名叫帕克斯顿的年轻人站起来,步履优雅地走向玛拉,那感觉就像他要登台表演一样。
“塔莉。”布鲁姆医生说,“我能跟你说几句话吗?”
两个大人走到一旁说起了悄悄话。玛拉觉得她应该留心听一听她们说话的内容,但她无法集中精神,因为她满脑子都是那个向她走来的年轻人。
“你很怕我。”年轻人走近之后说。玛拉能闻到他口气中薄荷口香糖的味道,“大多数人都怕我。”
“你以为你穿一身黑衣服就能把我吓住了?”
他抬起一只苍白的手,把一侧头发捋到耳后,“像你这样的漂亮女孩儿应该待在郊区,那里比较安全。治疗小组不适合你。”
“你又不了解我。我倒是想劝你别乱抹你妈妈的化妆品。”
令玛拉意外的是,年轻人居然哈哈大笑,“辣椒脾气,我喜欢。”
“嘿,玛拉,”塔莉说,“该走了。”她大步走过等候室,挽住玛拉的胳膊,领着她离开了办公室。
回家的路上,塔莉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她一遍又一遍问玛拉想不想回班布里奇岛看她的老朋友们,玛拉很想去,但她始终没有点头,因为在她看来她已经不再属于那里。在离开的这一年半中,以前的友谊像飞蛾的翅膀一样褪色枯萎,只剩下斑斑驳驳的白色,已经不大可能飞得起来。现在的她和过去的那些老朋友已经没有任何共同语言了。
塔莉带玛拉来到她明亮高雅的公寓,并打开了客厅里的壁炉。火焰像花朵一样在假木头上瞬间绽放,“说说吧,到底感觉如何?”
玛拉漫不经心地耸耸肩。
塔莉坐在沙发上,“玛拉,你不要这么排斥我,我想帮你。”
天啊,她已经厌倦了让任何人失望。要是这世上有种专为失去亲人的孩子们写的书该多好啊,就像《阴间大法师》[3]中的《新亡者手册》,那样她就知道该怎么做、怎么说,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人来烦她了。“我知道。”她说。
她坐在壁炉边,面对塔莉。炉火烤着她的背,让她猛地一阵哆嗦。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冷。
“凯蒂去世后我应该让你爸爸带你去做心理咨询的。可我和你爸爸闹僵了。但我经常向他问起你,而且每个星期也会和你通电话。我从来没听你说起过这种事,也没有听见你哭过。你外婆说你一直处理得很好。”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因为我尝过被抛弃的滋味,尝过悲痛的滋味。我知道崩溃是什么感觉。外公外婆去世的时候,我几乎没有难过。妈妈离开我时,每一次我都告诉自己,不难受,继续向前。”
“那我妈妈去世的时候呢?”
“这对我来说更难接受。我没有及时振作起来。”
“嗯,我也是。”
“布鲁姆医生说,星期三晚上你应该去参加他们的悲伤化解治疗小组会。”
“不见得有用。”
她看出自己的回答让塔莉失望,甚至难过了。玛拉叹口气,她自己的痛苦已经够多了,不想再承受塔莉那一份。
“好吧,”她说,“我去。”
塔莉起身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玛拉一面尴尬地微笑,一面尽快抽身出来。如果教母知道了她有多么孤独和绝望,整个心都会碎掉的,现在她们谁都经不起再一次心碎了。她只需按照近几个月的老办法去做,假装顺从,把眼前的这一关先应付过去。只要能让大家别再烦她,几次治疗小组会算得了什么。9月一到,她就是华盛顿大学的新生了,到时候她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再也不会经常伤某些人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