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5/10页)

我跟随她离开昏暗的洗衣间,重新回到客厅。但客厅里的气氛使我望而却步,我知道这里已经没有我的立足之地。真是惭愧,我无法完成凯蒂的遗愿了。我无法假装庆祝她的生命。我,一个一辈子都在强颜欢笑的人,此刻竟然装不下去了。我需要时间。

接下来我只记得到了早上。眼睛尚未睁开,心却开始痛了。她离开了。

我大声呻吟。像轮回一样不停感受失去挚爱的痛苦,难道这就是我今后的生活?

好不容易从床上爬起来,头又开始疼了。疼痛点聚集在眼窝里面,以及两侧的太阳穴上。这是自幼形成的习惯,它预示着悲痛又复活了;并以此提醒我,我很脆弱。

这种状态让我大为恼火,但我却无力反抗。

我连自己的卧室都感觉陌生起来。过去5个月中我几乎没有在这里住过。6月得知凯蒂患上癌症之后,我立即改变了我的生活。我离开了我那正火得一塌糊涂的脱口秀节目,离开了我的公寓,一门心思去照顾我的好朋友。

手机响了,我踉跄着走过去,心中感激万分,这个时候任何打扰都是欢迎的。来电显示的联系人为雷恩,我的第一反应是:这是凯蒂打过来的。于是心中一阵狂喜。可是马上我又意识到自己是异想天开。我拿起手机,用略带紧张的声音说:“喂?”

“你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强尼连招呼都懒得打,一副兴师问罪的口吻。

“我做不到。”我说,身体不由自主地瘫在床边的地板上,“我已经尽力了。”

“是啊。谁敢不信。”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坐直身体,“你是指音乐吗?那是凯蒂要求的。”“你和你的教女说过一句话吗?”

“我试过了。”我觉得委屈极了,“她只想和她的朋友们在一起。另外两个小家伙睡觉之前我给他们读了个故事。可是……”我的声音嘶哑起来,“我控制不住,强尼,没有她我受不了……”

“你们闹矛盾那两年你还不是照样过得挺好?”

我不由猛吸一口气。他以前从没说过这种话。6月里凯蒂给我打过电话后我就直接跑到了医院,强尼当时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欢迎我重新回到这个大家庭。“她原谅我了。而且实话告诉你,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哼。”

“这么说你是不肯原谅我了?”

他叹了口气,“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她爱你。这才是最重要的。我们都很难过。天啊,我们该怎么熬过去呢?每次只要我看一眼床,或者看一眼她衣柜里的衣服……”他清了清已经哽咽的喉咙,“我们今天要去考艾岛。”

“什么?”

“我们需要在一起共渡难关。这也是你说的。我们的航班是夏威夷时间下午2点。”

“时间这么仓促,恐怕来不及准备吧。”我说。一幅美丽的画面在我眼前瞬间展开——我们五个人躺在迷人的沙滩上,一起治愈心灵的伤痛,“太好了,阳光还有——”

“是,我得挂了。”

他说得没错。我们可以稍后再聊。现在我需要抓紧时间。

挂了电话我便开始行动起来。因为兴奋,收拾东西并没有花多少时间。不到二十分钟,我就已经收拾完毕,还洗了个澡。我把潮湿的头发扎了一个马尾,并以最快的速度化了个淡妆。强尼讨厌我迟到。塔莉,时间,他总这样说,而且样子比数学老师还要严肃。

在我的步入式衣帽间,我挑了一件青白相间的莉莉普利兹牌连衣裙,配上银色高跟凉鞋,头上选了一顶白色宽檐帽。

套上裙子的时候,我开始联想这次度假的情景。这是我当时最需要的东西——和我唯一的家人在一起。我们会一起悲伤,一起分享回忆,让凯蒂的精神永远活在我们中间。

我们需要彼此。上帝最清楚,我需要他们。

11:20,我准备妥当,只比原计划晚了几分钟。我叫了辆林肯城市[7]。要说时间还不算太晚,到机场办理手续两个小时绰绰有余了。

我抓起手提包,离开公寓。大楼前面,已经有辆黑色的林肯城市在等着我。

我把行李往靠近车尾的马路边一放,吩咐司机说:“去机场。”

意想不到的是,在这个温暖的秋日的上午,交通居然有些拥堵,我急得不停看手表。

“开快点。”我一边跺脚一边催促司机。汽车直接开到了西雅图-塔科马国际机场的候机楼,司机还没开门,我就已经迫不及待地下了车。“快点。”我一边看表一边催促司机搬出我的行李。已经11:47,我迟到了。

终于,我挎上手提包,一手按着头上的帽子,一手在身后托着行李箱向候机楼里跑去。包不停地从肩上滑落,勒着我胳膊上的皮肉。候机楼里人头攒动,我在人群中搜索着他们的身影,终于,我找到他们了,就在夏威夷航空公司的票务处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