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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需要觅食,玩儿的时间变少了。当哈格里想舔舔母亲的嘴巴要一顿饭吃的时候,她咆哮了一声,我们都明白她要传达的讯息。我们常常外出,躲避各种视线,不顾一切地寻找食物。现在,我感到疲惫不堪,即便快哥骑到我的背上,我也不想跟他争。好吧,就让他当老大吧。不管怎样,就我而言,我的小短腿更适合母亲教给我们的俯身快跑。如果快哥觉得自己可以利用身高欺负我,那他就真是个傻子。母亲才是管事儿的那只狗。

如今,树底下的窝已经无法再容纳我们所有的狗狗了,母亲外出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我知道,总有那么一天,她就再也不回来了。我们得要自己照顾自己,快哥总是把我推到一边抢我的东西;母亲不会一直在那儿照看我。

我开始思考离开窝会是什么样的生活。

变化发生的那一天是从哈格里开始的。他没有出去觅食,而是蹒跚着走到涵洞里躺下,呼吸沉重,舌头耷拉在嘴巴外面。母亲用鼻子爱抚地蹭了蹭哈格里,然后就离开了。我去闻了闻他,他的两只眼睛就那么一直闭着。

涵洞上面有一条公路。我们曾在那条路上发现一只很大的死鸟,一阵哄抢;最后,快哥叼着鸟跑了。冒着被看到的危险,我们沿着公路一左一右地慢慢前进,期望能找到更多的鸟。当母亲突然警觉地抬起头时,我们正一心一意地找鸟。就在那一刻,我们全都听到那个声音:一辆卡车来了。

但这次跟其他卡车不一样——虽然样子一样,声音也一样,这辆车在过去的几天里,总在我们行进的路上来来回回缓缓移动,甚至有些不怀好意,似乎专门在找我们。

母亲迅速转身回到涵洞,我们跟在她的身后。然而,出于一些我自己也不能完全理解的原因,我停了下来,回头望了望那个庞然大物,只有几秒钟,然后就跟着母亲走进洞穴的安宁中。

事实证明,那几秒钟改变了一切——他们已经看到了我。随着一阵低沉的轰隆隆的震颤声,卡车在我们头顶停下来。发动机哐啷一声,然后一片寂静。接着,我们就听到了靴子摩擦瓦砾的声音。

母亲发出一声温柔的哀鸣。

当那些人的脸出现在涵洞两端时,母亲俯下身,全身紧绷。他们冲我们露出牙齿,但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充满恶意的姿势。他们褐色的面庞上,长着黑色的眉毛,黑色的眼睛,还有黑色的头发。

“到这儿来,小伙子。”其中一个人低声唤道。我不晓得那是什么意思,但是那个呼唤声听起来像风声一样自然,好像我这一生都在倾听人类的语言一样。

两人手中各拿一根木杆,现在我能看清楚了。每根杆的末端都有一个绳子打成的环套。他们看起来有些危险,我感到母亲的惊慌开始沸腾。她低着头,爪子在地上蹭了蹭,然后突然朝其中一个人的两腿之间的空隙冲了过去。杆子一低,咔哒一声,接着一个人将她拖到了阳光底下,母亲不停地挣扎扭动。

姐姐和我胆怯地退了几步,而快哥咆哮着,脖子上的毛都竖了起来。然后,我们三个突然意识到,虽然我们身后的那个口被堵死了,可我们前面的洞口没有障碍。我们冲了过去。

“他们来了!”我身后的人大声喊道。

到了河床上,我们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姐姐和我站在快哥身后——既然他想当老大,那么好吧,就让他来处理这一切吧。

这儿没有母亲的一点痕迹,可那两个人就在河对岸,挥舞着自己手中的长杆。快哥躲过了一个,却被另一个给抓住了。姐姐趁乱想要逃跑,惊慌失措的脚步在水中溅起一片片水花。可我,定定站在那儿,抬头望着那条公路。

一个长着一头白色长发的女人出现在我们上方。她一脸皱纹,满面慈祥。“这儿,小狗狗,没事的。你会没事的。到这儿来,小狗狗。”她说。

我没跑,也没动。任由那个绳套从我脸前划过,紧紧勒住我的脖子。我跟着长杆的牵引回到岸上,一个人揪住我后颈上的毛,将我抓在手中。

“他没事,他没事,”那个女人柔声说,“放开他吧。”

“他会跑掉的。”男人警告道。

“放开他吧。”

我听着他们简短的对话,一头雾水,不明所以,但我不知道为何知道那个女人才是管事的人,可她年龄比较大,也比其他两个人个头小。男人不情愿地嘟哝了一声,解开我脖子上的绳套。女人冲我伸出双手——粗糙坚韧的手掌上,满是花朵的芬芳。我嗅了嗅,低下头。她周身散发着一种明明白白的关爱之情。

她的手指轻抚我的皮毛,我浑身一阵战栗,尾巴不由自主地轻轻晃动。她将我举过头顶,吓我一跳,我扭动着,探身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她的笑声让我愉快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