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鸡

我哥哥和我是公鸡。

这种生物像自然界的闹钟一样每天早上打鸣唤醒人们,宣告夜晚的终结,但作为对它们的回报,人类会把它们杀死并吃掉。我们在杀死阿布鲁之后变成了公鸡。不过,变成公鸡的过程从我们离开菜园,走进屋里,发现柯林斯牧师在我们家的那一刻就开始了。似乎每当有事发生,柯林斯牧师就会出现。当时他的到访已经接近尾声,他头上的伤口还贴着膏药,坐在客厅靠窗的沙发上,恩肯坐在他两腿间玩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我们一进门,他就用他深沉洪亮的嗓音招呼我们。要不是牧师在场,等我们等急了的母亲早就接二连三地向我们抛出问题了,但现在,她只是在我们进门的时候古怪地看了我们一眼,叹了一口气。

“渔人们。”柯林斯牧师一看见我们就张开双手叫了起来。

“先生,”奥班比和我齐声说,“欢迎您,牧师。”

“嗯,我的孩子们。过来问候我吧。”

他稍稍起身同我们握手。他习惯同遇到的每一个人握手,包括小孩,态度极为尊敬和谦卑。伊肯纳曾经说过,虽然他很温顺,但他不是傻瓜,他因为信仰而“重生”,才变得那么谦卑。他比父亲大几岁,身材矮小结实。

“牧师,您什么时候来的?”奥班比说着咧嘴一笑,站到他旁边。虽然我们把衬衫扔到了院墙后面的垃圾堆里,但他身上仍有一股子埃桑草、汗水和其他什么东西的气味。听到他的问题,牧师高兴起来。

“我来了有一会儿了。”他回答说。他眯眼看了一下从他手臂滑到手腕上的手表。“我觉得我六点就来了,不,大概是五点三刻。”

“你们的衬衫到哪里去了?”母亲疑惑地问。

我吓了一跳。我们没有商量过怎么为自己辩护,当时看到衬衫上沾着阿布鲁的血迹,我想都没想就把它扔掉了,只穿着短裤和帆布鞋就进了屋。

“太热了,妈妈。”过了一会儿,奥班比说,“我们出了一身汗。”

“还有,”她站起来仔细打量我们,接着说道,“看看你,本杰明,你头上怎么都是泥巴?”

所有人都看着我。

“告诉我,你们去哪儿了?”

“我们一直在公立高中附近的足球场踢球。”奥班比回答。

“哦!”柯林斯牧师叫道,“这些在街头踢球的人。”

戴维开始脱衬衫,吸引了母亲的注意力。“干什么?”她问。

“热,热,妈妈,我也觉得热。”他说。

“哦,你觉得热?”

他点点头。

“本,给他开电风扇。”母亲命令道。柯林斯牧师轻声笑了。“你们两个,马上给我去卫生间洗干净!”

“不,不,我来。”戴维叫道。他急忙把一张凳子搬到钉在墙上的开关箱下面,爬上凳子,顺时针扭动开关。电风扇呼呼地转了起来。

戴维救了我们。趁其他人看他的工夫,我们溜回卧室,锁上门。虽然我们已经把短裤翻过来穿,把血迹藏在贴肉的那一面,但母亲往往能识破我们的花招,这一次,要是我们在客厅再多待一会儿,恐怕什么都瞒不过她。

进门时,哥哥开了灯。灯光让我眯了眯眼睛。

“本,”他说,他的眼里再次充满了喜悦,“我们成功了。我们为艾克和波贾报仇了。”

他又一次热烈地拥抱我。我把头靠在他肩膀上,有点儿想哭。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和我分开,但仍握着我的手。

“埃桑——复仇。”他说,“我读过很多书,我知道,如果不报复,哥哥们不会原谅我们,我们永远不会自由。”

他的目光从我身上转到地板上。顺着他的视线,我看到他左腿背面有血迹。我闭上眼睛,点头接受了他的说法。

之后,我们躲进卫生间。他在浴缸角落里放了一个桶,用桶里的水洗澡。他不时拿大勺子舀水往身上泼,冲掉身上的肥皂沫。肥皂一直泡在一小摊水里,溶得只剩原先的一半大小。为了节约使用肥皂,他先拿它在头发上搓出泡沫,然后往头上浇水,水和泡沫往下流的时候,他赶快用双手揉搓身体。直到洗完后拿我们俩共用的大毛巾裹住身体,他脸上还挂着笑容。轮到我用浴缸了。我的手还在抖。飞虫们从浴室小百叶窗后面的窗纱上的破洞涌进来,聚集在灯泡周围,在卫生间的墙上爬来爬去。那些翅膀脱落的飞虫则在灯泡旁边留下黏液。我想通过观察虫子让自己镇定下来,但我做不到。某种巨大的恐惧包围了我。我往身上泼水的时候,塑料勺从我手里滑落,摔破了。

“哎,本,本,”奥班比叫着冲过来,用双手扶住我的肩膀,“本,看我的眼睛。”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