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双面马达加斯加(第2/6页)

她童音嘹亮,听到耳朵里,给我们带来深深震撼。我们的身边,有太多的人遇到一点儿不如意,就会陷入抱怨或者恐慌的境地里,自怨自艾,悲天怨地。这个小女孩儿,还有索马里的那个小男孩,他们所遭受的伤痛、不幸,都超乎常人,但是他们依然能够扬起笑脸,感恩生活,笑对生活。

墓地里的Party

第二天,我们再次回到那个村子。这一次我们非常明显地感受到了节日的气氛。十里八乡的男女老幼都来了,路旁、门前,到处都是人,树上爬满了小孩。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开心的笑容。

老人家养了多年的一头牛,大概是他们家最值钱的东西,被几个青壮年掀翻在地;老人家拿着一瓶酒过来,慢慢地倒在牛的身上,口中念念有词,大意是感谢这头牛为他们祭祀祖先而做出的牺牲。屠夫提着刀走过去,手起刀落,那头牛光荣地牺牲了。梁红别过脸去,不敢看了。其他人则欢呼着,把牛抬到墓地门口,开始开膛破肚。

有人搭灶,有人劈柴,有人生火,刚才活生生的一头牛,没过一会儿就被炖上了。老人左手举杯右手倒酒,不分男女老幼,每一个人都上来喝一口,然后往后面传递。这也是翻尸节上的一道仪式,让族里的每一个人,都来分享这份喜悦。

正午时分,墓地门口已经挤满了人,甚至自发地形成了一个小集市:有人做了几盆凉菜摆卖,有人拿出家里种的山货支起个摊子,有人扛着个被单包卖旧衣服;还有水果摊、饮料摊等等;居然有人还开起了赌档——拿块木板画上六个格子,再拿一个色子放在杯子里摇了起来:买啦买啦!

背后是墓园,眼前却是一派热闹非凡的庆典场景——实际却是个祭奠仪式。这些都颠覆了我已经根深蒂固的世界观,短时间之内我还真的有点儿适应不过来,只能这么说服自己:这就是翻尸节,这就是马达加斯加,一方水土一方风俗。

牛肉开锅,一人尝两口,分而食之,随后翻尸行动就开始了。

墓园的铁门被打开,人们潮水般地涌了进去,又唱又跳,与墓园阴沉、肃杀的气氛完全不符。所有人都进了墓地之后,一支临时拼凑的乡村乐队开始奏乐,那真是锣鼓喧天、唢呐齐鸣。

人们自发地让出一条道来,老人的家属抬着一个担架一样的“灵柩”,举着国旗,欢天喜地穿过人丛进来了。

别样Party。

伴随欢快的音乐,人们载歌载舞,蹦着跳着扭着唱着,墓地里一派别样的节日气氛,俨然一个游乐园。我们几个中国人站在人群里,颇有些无所适从,在我们的观念里,真的无法想象在墓地里开Party的场景。

抬“灵柩”的一行人来到老人父亲的坟墓前,几个劳力挥舞铁锹,开始挖土。在墓地里掘坟取尸,这只有在恐怖片里才能见到的场景,在我们的眼前真实发生了,周围却毫无恐怖气氛,全是欢声笑语。

尸体埋得很浅,挖不到一尺,裹尸布就露出来了,没有棺木。几个人伸手下去,把尸体抬了出来,人群里瞬间爆发出阵阵的欢呼。裹尸布上的血污依稀可见,几个人用一块新的裹尸布包裹住尸体,死者的家人开始围到尸体边,手搭在裹尸布上,一边触摸一边诉说,与尸体“聊天”。他们陈述家里的好消息,谁结婚了谁生男孩了谁大病痊愈了等等,并表达谢意,祈求保佑。

现场每个麦那利人的脸上都是笑意盈盈,可我和梁红脸上的表情始终是拧巴着的,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行为。可能是心理作用,我总觉得空气里弥漫着奇怪的腐烂的味道。

按照传统,在这种节日上流泪是对死者不敬,但还是有一个人流泪了,那就是死者的妹妹,她说自己是因激动而流泪。她拉着梁红的手告诉我们,参加翻尸礼是一份至高无上的荣耀,死去的哥哥其实一直是和他们在一起的,现在把他从坟墓里挖出来,就是让他跟亲人们聚一聚,看看亲人们现在的生活。

几番“异界对话”完毕,人们把死者摆上那个“担架灵柩”,扛上肩头,开始在墓园里面游行。音乐又响了起来,歌声唱起来,舞蹈跳起来,几百人在坟墓间载歌载舞。翻尸节进入高潮阶段。

这场大型的“与尸联欢”活动,在人们的欢天喜地中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最后死者的儿子挥手示意,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老人站在人群中开始讲话,感谢大家前来参加他的先父的翻尸礼,祖先非常高兴看到大家。

在欢呼和掌声中,人们把死者的尸体抬回墓坑,盖上树叶、杂草,填土,先人又长眠回地下,几年后,他还会再次“重见天日”,与子孙同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