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钱(第6/13页)

沉默。

“他想要你做他的女朋友么?”

“也许。”

“他结婚了么?”

“他离婚了。他在台湾有小孩。但他通常在香港工作。”

“他多长时间来一次深圳?”

“一个月两次。”

“那是个问题么?”

“他总能有办法跟我一起。”

“你会离职么?”

“他说他会帮我在香港找到工作,如果我想要的话。那儿的工资要高得多,你知道。他说去香港的话,能挣多得多。”

我深呼吸一下,想想该如何来处理。“那听起来不是个好主意,”我慢慢道。“如果你想要另一个工作,不该找他帮忙。那只会在未来制造问题。”

“我知道。我想我也不会那么做的。”

“你应该试着回避他。”

“我那么做了,”她说。“而且我告诉同事跟我在一起,如果他来的话。”

“你觉得那是个大问题吗?”

“现在不算。”

“好的,如果那成了个大问题的话,你应该离开那个工作。那情况会很糟糕的。”

“我懂,”她说。“我觉得没那个必要。但这也不是什么好工作,如果我要走的话,我会的。”

孔老师的一个远方堂亲曾被拐卖到了安徽省。那女人不是孔老师的近亲,但他们的姓氏一样。我们在一次课间谈到了她,当我们在讨论贩卖人口的时候。

我问那个女人是否能逃离她的丈夫,而孔老师说他们还生活在一起。她是在1980年代中期被卖的;现在他们结婚已经超过十年了。

“她还算相对满意,”孔老师说。“她的丈夫有点钱。”

在一定程度上我觉得相当吃惊,很显然的——毕竟他是买了那个女人。但除了财务原因外,她不对那种侵犯行为而愤怒吗?

“我不太清楚,因为我不怎么认识她,”孔老师说。“但我想,她想要离开丰都。她是从一个特别贫穷的乡下来的,你知道,对一个女人来说,想要离开那里也不容易。通常她们不是被暴力掠走的——她们是被骗的。有人会允诺给她们在哪儿找个好工作,一旦她们到了那儿,就被当作新娘给卖了。她们远离家乡,毫无办法。我想这就是我堂亲的情况。”

“那她从没回来过?”

“在五年后她回来了。起初她太羞愧——不敢写信。但过了一阵,她给家里联系上了,后来回了一趟家。现在,她已经回去好几次了。她喜欢她的丈夫。不少人都是那样的,如果这女人是从非常穷的地方出来的。如果有严重问题的话,往往是她们被卖给了傻子,瘸子,或者老人。如果有那样的丈夫,她们当然不会幸福。那时就会有麻烦,但只要有足够的钱,那些女人也不会太难过。”

“通常她们都被带到离家很远的地方?”

“是的,有时那会是个问题——丈夫会住在一个很偏远的地方,而女人被看住,无法走脱。有些人不识字,没法写信回家,或者她们不知道该怎么回家。美国会有很多这样的事儿么?”

“不,”我说。“美国不会有很多这样的事儿。我从不知道谁被买卖。”

“现在的中国,这种事儿也不普遍了。在1980年代比较普遍,在改革开放刚开始的时候。现在已经不多了,但在偏远的地区,我听说那还是个问题。”

每年,在美国文学课开始的时候,我们会读独立宣言,在课本里。中国的出版者把宣言包括在内,因为其中有点革命意识,那总是合适的主题,对中国学生来说。他们从来不会把美国宪法,或者人权法案放进去。

我布置了那一章,然后我让学生们写他们自己的宣言,从某个限制他们的东西中独立出去。几乎所有的男孩都宣称要从学校独立出去,虽然有一些回应不同。马克思,人如其名,宣称要从金钱独立出去。

我们是金钱的奴隶,我们所有人。但我们都清楚知道,金钱只是人们自己创造出来的。我们想要所有的东西都不受金钱控制,包括食物,衣服,车子,所有一切。我们不想跟钱作战,只因为至少钱给了我们一些便利。但它的危害远远大过好处。我们必须摆脱金钱。金钱是我们社会的暴君。我们必须把它扔掉。

没有一个女孩写到钱,也很少有人宣称要从学校独立。许多人都想要从其父母那儿独立出去——她们写到母亲如何读她们的日记,阻止她们自由选择朋友,尤其是男朋友。有不少女孩宣称要彻底从男人那儿独立出去。一个学生写道:

法律和上帝给了每个人平等的权利。他们给了我们自由去逃避恐惧,给了我们自由去逃避索求,给了我们言论的自由,爱情的自由,等等。然而,我的男朋友却几乎摧毁了我言行的自由,爱情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