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犀牛做超声(第3/7页)

苏吉做超声的第二天,我又一次去看她。那是个寒冷的冬日清晨,所以苏吉被关在了她的兽房里。称之为“兽房”是很委婉的说法,这其实是用煤渣砖砌成的一座低矮建筑,里面布满了监狱似的小房间。我在上午7:30左右抵达的时候,正是喂食时间,苏吉正在一个兽栏里大口嚼着某种无花果叶子。犀牛首席饲养员保罗·莱恩哈特(Paul Reinhart)告诉我,平常她一天能吃掉差不多50公斤的无花果叶子,都是从圣迭戈专门空运过来的。(每年的全部运输成本就接近10万美元。)她每天还要吃掉相当于几个礼物果篮总量的水果。这个早上的精选搭配包括苹果、葡萄和香蕉。苏吉吃东西的决然态度在我看来有点悲哀。一旦叶子吃完了,她就开始吃无花果的树枝。这些枝桠有几厘米粗,但她能轻松吃进去,就像一个人类在吃椒盐卷饼似的。

莱恩哈特告诉我说苏吉是她妈妈和她爸爸的“完美混合体”。妈妈埃米死于2009年,而她的爸爸伊普仍旧生活在辛辛那提动物园。“埃米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惹麻烦的机会。”他回忆道,“苏吉就很爱玩。但是也更死脑筋,像她爸爸。”这时另一位饲养员从我们身边走过,推着一辆独轮车,里面装满了热气腾腾的棕红色粪便——那是苏吉和伊普昨天夜里拉的。

苏吉非常习惯于人类围在她身旁,有的人可能喂她吃东西,而有的人可能要把手臂塞到她的直肠里。所以莱恩哈特很放心地去忙别的工作了,把我一个人留在苏吉身边。当我轻抚她长着毛发的肋部时,我想到的是一只长过头的狗。(事实上,犀牛与马的亲缘关系最近。)虽然我不能说抚摸的过程令人感到有趣,但我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温柔。当我望向她漆黑的眼睛时,我发誓在那眼眸的深处看到了物种之间的心灵之光。与此同时,我想起了一位动物园官员的警告,他告诉我,如果苏吉突然晃晃她巨大的脑袋,很容易就可以把我的胳膊弄骨折了。过了一会儿,该是这头犀牛称体重的时间了。旁边一间兽栏的地板里安装了一个盘秤,秤前面摆了几根香蕉。当苏吉吃力地走过去吃那些香蕉的时候,秤上的读数是684公斤。

如此巨大的动物之所以如此巨大,当然是有原因的。苏吉刚生下来就有30多公斤重。如果她是出生在苏门答腊岛,就有可能成为一只老虎的腹中餐。不过,如今苏门答腊虎也处于极度濒危的境地。但是,她也有可能得到母亲的保护,而成年犀牛是没有天敌的。这一情况对于其他一些动物也是适用的,也就是所谓的巨大食草动物。完全长大的象和河马都太大了,没有什么动物敢去攻击他们。熊和大型猫科动物也同样不会被别的动物捕食。

这就是尺寸巨大的优势,或许可以称为“大到不用怕”策略——从演化的角度上来讲,这是很好的计策。实际上,地球在历史上的不同时期,都曾经被极其巨大的生物所占据。例如在白垩纪末期,暴龙(Tyrannosaurus)只是巨大恐龙之中的一类,其他还有体重达到约7吨的萨尔塔龙属(Saltasaurus);最大能长到近10米长的镰刀龙属(Therizinosaurus);以及甚至更长的栉龙属(Saurolophus)。

在近得多的历史上,到了最后一次冰川期末期,身躯庞大的动物在世界上所有地方都能找到。除了披毛犀和洞熊以外,欧洲还有原牛、爱尔兰麋鹿以及体型超大的鬣狗。北美洲的巨兽包括乳齿象、猛犸和拟驼(Camelops),它是现代骆驼健壮的表亲。这块大陆还是以下动物的家园:体型相当于今天棕熊大小的河狸;剑齿虎(Smilodon),一类牙齿像刀一样的猫科动物;杰氏大地懒(Megalonyx jeffersonii),体重近一吨。南美洲也有其自己的大地懒,此外还有箭齿兽(Toxodon),在犀牛一样的身体上长着河马似的脑袋;以及雕齿兽,这种犰狳的近亲有时能长到菲亚特500S[7]的大小。最为奇特,也是变化最大的巨型动物存在于澳洲。这之中包括了双门齿兽,一类笨重的有袋类动物,通俗地被称为犀袋熊;袋狮(Thylacoleo carnifex),一种像老虎一样大的有袋类食肉动物;以及巨型短面袋鼠,身高能达到近3米。

甚至在许多相对较小的岛屿上也有自己的巨兽。塞浦路斯有一种侏儒象和一种侏儒河马。马达加斯加是三种倭河马的家园,还拥有一科巨大的不会飞的鸟类叫作象鸟,以及若干种巨大的狐猴。新西兰的巨兽与众不同之处在于它是特有鸟类。澳大利亚古生物学家蒂姆·弗兰纳里曾经把这种鸟描述为思想实验走进现实的产物:“它向我们展示了,如果6500万年前哺乳动物和恐龙都灭绝了,让鸟类继承了全世界的话,地球将会是什么样子的。”[8]在新西兰演化出了不同物种的恐鸟,填充了那些在地球其他地方被犀牛和鹿所占据的生态龛。恐鸟中体型最大的是北岛巨恐鸟和南岛巨恐鸟,能长到3.5米高。有趣的是,雌性恐鸟的体型几乎比雄性大一倍。[9]据信孵蛋的任务应该是落到了恐鸟爸爸的身上。新西兰还曾有一种巨大的猛禽,称为哈斯特鹰。它们以恐鸟为食,翼展宽达2.5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