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最初的企鹅(第7/10页)

“这些鸟不喜欢这个摄像头,”斯文森说,“所以它们飞到那上面拉屎。”3万对鲣鸟的鸟粪让这个岛看起来就像是撒了一层香草糖霜。

由于鲣鸟的原因,或许也是由于这座岛的历史,人们被禁止踏上埃尔德岩,除非持有一种(非常难以获得的)特别许可。最初得知这一点时我有些失望,但当我靠近小岛,看到海水拍打崖壁的力道时,又感觉释然了。

最后一只活体大海雀的目击者是十几个划船来到埃尔德岩的冰岛人。他们于1844年6月的一个夜里出发,趁着夜色划向该岛,并于次日上午到达。克服了巨大的困难之后,他们之中的三个人才在唯一可能的登陆地点设法攀上了岛,那里是岛伸向东北方的一块较浅的礁石。(本来还应该有一个人一起上岛,但他最后却因为害怕危险而拒绝下船。)此时,岛上的全部大海雀似乎就只有唯一的一对夫妇和一只蛋了——可能也从来没有更多过。看到人类的时候,两只海鸟试图逃跑,但跑得太慢了。几分钟之内,冰岛人就抓住了它们,并把它们掐死了。他们看见的那只蛋可能是在捕捉的过程中打破了,于是丢在了岛上。有两个人跳回了船里,另一个人则只能抓着绳子穿过海浪回到船上。

14年后,1858年夏天,两名英国博物学家来到冰岛寻找大海雀,这才让人们得知了大海雀最后时刻的细节,以及那三个凶手的名字——西于聚尔·埃塞尔弗森(Sigurður Iselfsson)、科蒂尔·科蒂尔森(Ketil Ketilsson),以及约恩·布兰德松(Jón Brandsson)。两名博物学家中的年长者名叫约翰·沃利(John Wolley),是一位医生以及热忱的蛋类收藏家;年轻者名叫阿尔弗雷德·牛顿(Alfred Newton),是剑桥大学的一位研究人员,并将在此后不久成为该校历史上的第一位动物学教授。他们俩在雷恰内斯半岛停留了好几周,距离今天冰岛国际机场的位置不远。在此期间,他们似乎与所有曾经见过甚至只是听说过大海雀的人都谈了话,其中就包括了几位参与了1844年那次行动的人。他们还发现,那两只在行动中被杀死的大海雀被以9英镑的价钱卖给了一位商人。两只鸟的内脏送往哥本哈根皇家博物馆,而那两张鸟皮的最终命运无人知晓。此后有人进行了更深入的追查,发现其中那只雌鸟的皮成了如今展示在洛杉矶自然历史博物馆的大海雀标本。[37]

沃利和牛顿希望能亲自去一趟埃尔德岩。恶劣的天气令他们未能成行。“船和人都定好了,储备物品也买好了,但就是没有出现一个可以登陆的机会。”牛顿后来写道,“我们带着沉重的心情眼看着适宜的季节一点一点耗尽。”[38]

两人回到英格兰不久,沃利就去世了。而对于牛顿来说,这次旅程的经历却改变了他的人生。他得出结论,大海雀已经消失了——“从实践角度来看已经没有办法再找到它们了,因此我们可以用过去时态来谈论这个物种了。”此外,他还就此发展出一种——按一位传记作家的说法——“对于灭绝和消失动物种群的独特兴趣”。[39]牛顿意识到,在不列颠群岛海岸线上繁育后代的鸟类也正面临着危险。他注意到,这些鸟类正在打猎比赛中被大量枪杀。

“被打死的鸟都是育有子代的成鸟。”他在给英国科学促进会的致辞中谈到了自己的观察,“我们利用了它们最神圣的天性来拦截它们,剥夺了这些父母的生命,置那些无助的幼鸟于死地,且是最为悲惨的方式——饥饿至死。如果这都不算残忍,那还有什么称得上残忍呢?”牛顿主张禁止在繁殖季节打猎。他的大力游说最终促成了一部法律的诞生——《海洋鸟类保护法案》,旨在执行我们今天所说的野生动物保护。这也是历史上第一部此类法律。

巧合的是,达尔文关于自然选择的第一篇论文印刷出版的时候,正是牛顿刚从冰岛回家的时候。这篇载于《林奈学会会刊》的论文是在莱尔的帮助下优先发表的,因为就在不久之前,达尔文获知一位年轻的博物学家阿尔弗雷德·罗素·华莱士也得出了与他类似的观点。(华莱士的论文也出现在了达尔文发表的同一期期刊上。)牛顿很快看到了达尔文的论文,熬夜将它读完,并立即成为一位拥护者。“它给我的影响就像是来自神的启示,”他后来回忆道,“我在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脑子里的想法是,‘自然选择’这个简洁的词汇将终结所有那些谜题。”[40]他在给一位朋友的信中写道:他已经成为一位“纯粹而绝对的达尔文主义者”。[41]几年之后,牛顿与达尔文开始彼此通信。有一次,牛顿寄给达尔文一只患病鹧鸪的爪子,因为他认为达尔文会对此感兴趣——最终,两个人还到对方的家中进行了友好的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