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 阿曼达

我透过有机玻璃隔板,冲司机喊道:“您能开慢一点儿吗?”这倒不是因为他开车有多鲁莽——他确实开得挺鲁莽的,而是不想去得那么早。我不想一个人坐那儿等杰夫来。

司机开得慢了,但我仍然感到紧张。在离开公寓前,我耗了十多分钟,但对这个晚上还是兴奋不已。每一次和杰夫约会,即便不是在生日,都让我觉得格外重要。事实上,这样的郑重其事,总会让事情变糟。看着杰夫老是要计划什么约会的时间、地点,要保守秘密,要隐藏内疚——这些事儿总会让我们的相聚变得不那么自然。即便我知道杰夫就是我生命中的另一半,但我和他在一起还是会害羞,就好像粉丝第一次见到心目中的大明星。

晚上八点零五分,车子转到第二十四大街,停在公园对面的餐厅门口。太糟了,要是能再迟到五分钟就好了,但愿杰夫已经先到了。

进门的时候,餐厅领班告诉我一个不好的消息,我是第一个到的。我该先坐下吗?我随着领班走过一条之字形的金色弯道,来到宽敞的装饰一新的大厅。我们订的位子在窗口,正对着麦迪逊大道和广场公园。奥莉芙当年肯定会沿着人行道在这里漫步。我进来之前,应该在附近的街区散一会儿步才对啊。

领班为我拉出椅子,我坐在皮革沙发椅上,眼望着对面的公园,能看到树叶的阴影。桌上有两份菜单,我有些尴尬。

把手机拿出来,放在白色的桌布上,我留意了一下其他的食客。人们穿着商务西装、晚装、牛仔裤、T恤衫。如今和当年不一样了,不能从人们的穿着看出他们拥有多少财富。不过,我脖子上戴着的这串项链或许会迷惑一些人的。

晚上八点一刻,一个穿着黑色马甲的侍应生过来问我想喝点儿什么。“我在等人,谢谢。”我打开菜单,有一种三道菜的套餐要花一百一十五美元。我读着那些选择,有点馋涎欲滴:羊酪汤团、洋蓟、橄榄油和熏肉,水煮加拿大新斯科舍龙虾要再加二十美元,还有欧洲鲈鱼鲜汤、章鱼肉、对虾和西班牙香肠。他在哪儿?放松点儿。给他打电话?不,这样他会觉得我正在焦急等他过来。我盯着菜单看,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八点二十了。他应该给我打电话说他会迟到。我不应该戴这串项链——我现在可不想把人们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电话响了,是杰夫。

“对不起。”他说。

“你迟到了。”

“我有紧急情况。”

“发生什么事了?”

“我的妻子,”他说,“德妮丝。”他很少提到她,但这一次他还把她的名字加上,就好像我不知道似的。“她在切洋葱时割到手筋了,我赶忙送她去医院,一直在不停打电话,没有空闲。你现在在餐厅里?”

“是的。”

“对不起。”

“没关系。”

“我走不开,她还在手术室。”

“太糟糕了。我很抱歉。”

“不,”他说,“是我不对,对不起,让你扫兴了。”

“别说对不起了。”

“对不起。”

我皱了皱眉头,沉默了片刻。

“我在开玩笑呢。”杰夫说。

“我知道。”

“有点儿像玩笑。”

“我知道。”泪水刺痛了眼睛,我想装得开心一点儿,“我等下就……”他会注意到我的声音在发颤吗?“……回家了。”一个人在屋里过生日,感觉就像是个愚蠢的傻瓜。

“你确定你没事儿吗?”

“当然没事儿。”

“我晚点儿再打给你。”

我什么都没说,生怕一说话就会哭出声来。

“阿曼达?你还好吗?”

“没事儿。我要挂了。”

“我爱你,”杰夫说,“你知道我爱你,对吗?”

我大声地叹气,让他能够听到。叹息有时候比语言更管用。

“生日快乐。”

“谢谢。”

我挂断电话,想着如何鼓足勇气应付接下来的挑战——不失尊严地离开餐厅。我深吸了一口气,推开桌子,通过大厅,走过之字形的廊道,小声向领班说抱歉,然后推门出去,走上了大街。我开始想在附近的街区散散心,但很快就发现不行,我穿得太正式,在人群里太显眼。我需要一个人静静待着,自怜自伤。一辆出租车停在街角,我跳了上去,甩上门,躺在位子上,就好像狗仔队终于拍到了想要的照片。

离开了麦迪逊广场,我把手机攥在掌心里,想着其他的选择。给莫莉打电话?她是唯一还愿意听我唠叨杰夫的朋友,而且她也许还想听听我在马尔科夫医生那儿的情况。但要在她面前承认杰夫放我鸽子这事儿,未免太丢脸了,而且,在某种意义上说,难道不是我活该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