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解放21世纪的奴隶

女性除了阴道之外,对于文明应该还有其他部分可以贡献。

——克里斯托弗·巴克利,《阿拉伯的弗洛伦斯》

(Christopher Buckley, Florence of Arabia)

福布斯根杰镇的红灯区其实没有红灯。没错,那里没有电。妓院只是泥路上以泥砖为墙的家庭宅院,再独立搭盖几间茅屋给恩客使用。泥路上孩子们在追赶着玩耍,转角处有一家单门脸店面,卖色拉油、米和一点糖果。在比哈尔这个靠近尼泊尔边境的北印度穷乡僻壤,除了性交易之外,基本没有什么商业活动。

米纳·哈西纳走在路上时,小孩都停下来,瞪着她瞧。大人也停下脚步,有些还对她怒目而视,紧张感油然而生。米纳30多岁,褐色皮肤,眼神温暖,笑起来有鱼尾纹,左鼻子上穿了一个饰纽,是个可爱的印度妇女。她一身纱丽,把乌黑的头发往后束起,漫步在那些看不起她的人群之中,显得相当自在。

米纳是印度的伊斯兰教徒,多年来都在纳特(Nutt)部族所经营的妓院里卖淫。“纳特”是控制当地性交易的低种姓阶级部族,传统上从事卖淫工作,也喜欢犯一些不甚严重的小罪。他们是横跨两代的卖淫世界,即母亲自己卖淫,也把女儿养大做同样的事。

米纳经过一家家妓院,走进一间较大的茅屋(这个茅屋有时也用作学校),找个舒服的姿势坐好,那些停下来看她的村民又慢慢地重新干他们的活了。

“我八九岁遭绑架被卖掉。”米纳开始娓娓道来。她出生于尼泊尔边境的贫穷人家,被卖到纳特部族,又被带到乡下一间房子里。妓院老板把青春期前的女孩养在那里,直到她们成熟到能够吸引嫖客。12岁那年(她还记得是初潮来临的五个月前)她被带到妓院。

米纳·哈西纳和儿子在印度比哈尔。

(拍摄:尼可拉斯)

“他们带进来第一个嫖客,跟他拿了许多钱。”米纳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地回忆道。这样的初次经验,跟柬埔寨女孩拉思的遭遇类似,因为全世界的性交易都采用同样的经营模式,也使用同样的手法来破身。“我拳打脚踢,又哭又闹,让他无法得逞,”米纳说,“妓院老板最后不得不把钱还他,之后就用皮带、棍子和铁棒把我毒打一顿,我被打得皮开肉绽。”她摇摇头,好把记忆甩开。“但是就算他们打得再狠,我也抵死不从,后来他们亮出刺刀,说我要是不乖乖听话,就把我杀了。他们又试了四五个嫖客,我还是死不认命,他们继续毒打我,最后无计可施,只好把我麻醉:在我喝的水里掺酒,让我醉得不省人事。”接着,其中一名妓院老板强暴了她。她醒来后,宿醉难受,下体疼痛,明白了生米已煮成熟饭。“我是个废人了。”她当时心想。于是让步,不再对抗。

在米纳所待的妓院里,暴君是该家族的女家长阿伊奴。有时候阿伊奴会自己动手毒打女孩,有时候则指派媳妇或儿子来执行任务,他们全都心狠手辣。

印度比哈尔的黑道试图强迫图中男人将女儿卖入妓院。他拒绝了,并让女儿躲了起来,于是黑道毁了他们的家。“世界自救妇女”组织帮助了这个家庭。

(拍摄:尼可拉斯)

“甚至不准我哭,”米纳回忆道,“要是有一滴眼泪,他们就会继续打。我总觉得生不如死,有一次从阳台往下跳,结果毫发无损,连脚都没断。”

米纳和其他女孩从来不准离开妓院,也从来没拿过薪水。她们每天通常要接待十名或更多的嫖客,一周七天。要是女孩眯眼睡着,或是抱怨胃痛,老板就用毒打来解决问题。要是谁流露出任何反抗迹象,所有人都会被召集起来,目睹顽强不从的女孩被五花大绑之后狠狠鞭打。

“他们会把音响开到最大,好掩盖尖叫声。”米纳面无表情地说。

由此可见,说印度的现代奴隶比其他任何国家还多,几乎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印度有200万~300万名娼妓,虽然她们当中有许多是自愿卖淫,而且能拿到酬劳,但大部分是非自愿进入性产业的。2008年关于印度妓院的一项研究发现,从十几岁就入行的印度和尼泊尔娼妓,大约有半数表示她们是被强行带入妓院的;二十几岁入行的女性,比较可能是出于自由选择,经常是为了养孩子。一开始被迫入行的,通常最后还是会接受命运,心甘情愿地卖淫,因为她们没有其他技能,也因为深受社会歧视而无法从事其他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