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 第十章 陷马陵,庞涓怅然饮剑(第14/16页)
青牛马不停蹄,一气追有一个多时辰,于迎黑时分赶到马陵道口。放眼望去,前路尽是数丈高低、如波浪般起伏的坡岭,一道崎岖蜿蜒,穿行于岭谷之间,两侧林木参天,荆棘丛生,颇为凶险,吃过桂陵之亏的青牛凭本能喝叫停车,一边使人探路,一边急报庞涓。
庞涓驱车赶至谷口,跳下战车。不料天色昏黑,庞涓心情又急,一脚跳下,刚好踩在一堆马粪上,脚下软而打滑,身子一歪,若不是青牛搀扶及时,差点摔倒于地。庞涓稳住步子,不无气恨地将那堆马粪一脚踢飞,走入谷口,察看一番,攀上坡顶,极目望去,前路弯弯曲曲,黑乎乎的尽是树木,几十步外,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再察路边草丛中被弃之物,竟有打制精良的甲胄与枪刀,它们被弃,只因太重,显然是齐人不堪重负、悄悄甩掉的。
正探看间,探马押解两个齐卒返回,报说前路越走越窄,一些路段仅容一辆战车通行,凡是窄处必有树木横路,还有几辆战车被卸下轮子,挡在路心。
庞涓详察二人,见每人只穿一只靴子,一个在左脚,一个在右脚,颇是奇怪,指其脚,语气和蔼,道:“在下庞涓,这想知道你俩为何仅穿一只靴子?”
听闻眼前之人就是庞涓,二人皆吃一惊,面现惊惧。见庞涓仍旧微笑,年纪稍长的大着胆子应道:“回……回禀将军,我……我俩是结……结义兄弟,脚底打血泡,实在走不动了!”
“本将问的是,你二人为何只穿一只靴子?”庞涓收起笑,重申一句。
“是是是,”那兵士打个惊战,“昨晚露营,也是太累了,义弟靴子被人脱掉,浑然不知,天明寻不到靴子,大军又要起行,小的见义弟双脚打泡,就把靴子脱下,让给义弟穿。义弟死活不肯,在下不依,我兄弟二人只好各穿一只,每走五里轮换,走到这谷里,义弟血泡全破,实在走不动了,小的得到官长许可,留下照顾义弟。”
“说说看,你们共有多少人?几时到达此地?”
听到涉及军情,那军士将脸别向一侧。
“快回将军的话!”青牛低吼。
那人打个惊战,看他一眼,再次别头。
庞涓朝旁边的义弟努下嘴,青牛会意,将剑架在义弟脖子上。
“这位军士,”庞涓淡淡说道,“你若讲出实情,本将不仅放你二人生路,还将重重赏你二人之义,若是不说,你义弟将于顷刻之间,在你眼皮底下身首异处!”
“将……将军!”那人急急跪下,“小……小的愿……愿讲实情……”
之后,义兄有问必答,将齐军“情势”一五一十地尽皆说出,末了说道:“我等连日行军,走到这谷里,见道路难走,就都不想走了,加之天色已晚,纷纷请求在此过夜,不料田将军死活不肯,说是军师令我等务必于黎明之前赶到莘邑,违令者斩。有人受不了,”指向旁边林子,“不瞒将军,不少人趁天色昏黑躲进这林子里了,将军若是不信,派人去搜,没准就能搜出许多。”
“这等谷路还有多远?”庞涓看向前路,眯眼问道。
“没多远,也就十来里地,估计大军这时光应该出谷了。这一段最是难走,田将军说了,过去此谷,就是坦途。”
庞涓再无疑惑,对旁边参军道:“二位军士各赏一金,放他们走吧!”
兄弟二人叩首谢过,接过二金,闪身钻入旁边林地,不顾脚疼,夜猫一般溜走了。
“青牛将军,”庞涓拔出宝剑,指向谷道,“传令,搬移路障,全力追击齐人,活擒田忌!”
庞涓令下,青牛再无顾忌,引领几个力大的在前开路,车马跟进。一路无阻,进约十里,果见道路略略宽些,可以错车了,但还远不是坦途,道路依旧夹在两道矮岭之间。庞涓仍无疑虑,令全速追击。
青牛驱车又走数十步,忽见路上现出白乎乎的路障,伸手去搬,竟是马骨。极目望去,白茫茫一片,使人探去,全是死马之骨。青牛心里犯了嘀咕,一边使兵士搬移清障,一边回禀庞涓。庞涓赶到前面,放眼望去,果是一副接一副的死马骨架,挨个儿摆在一起,每副马骨架前摆放一个马头。
庞涓的眉头拧在一起。
“真是奇怪,”青牛挠腮道,“齐人不可能在此杀马,哪来这么多马骨?看这样子,不下几百架呢!”
不知怎么的,一股莫名的寒意在庞涓心底油然生出,直透背脊,不由自主地打个冷战。
“难道是齐人前番杀马,没有吃完,一路带到此地?”见庞涓并未回复,青牛放小声音,半是自语,半是分析给庞涓,但又旋即否决,“这也不对呀,没有吃完,带肉即可,带骨头做什么?用作路障吗?也不对呀,随便砍几棵树,摆些石头,也比带这些骨头省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