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 第五章 论兵道,孙膑围魏救赵(第4/13页)

“唉,”威王敛住笑,轻叹一声,“事情没有这般轻易。不瞒你讲,这些日来,为父内中一直在扑腾,欲待赛事结束,前往太庙卜一卦呢!”

“父王是为此战忧心?”

“是呀,”威王眯盹一双老眼,声音缓慢,“我虽备战八年,兵员库粮充足,车马数量也占上风,但魏有庞涓与他精训出来的数万武卒,不可小觑,田将军恐怕不是对手。此战我必须取胜,因为寡人输不起,齐国这也输不起啊!”

辟疆长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二字:“是哩!”

“孙爱卿,”威王转向孙悦,换过话题,“与田忌复赛之事,可有办法给田忌个脸?”

“大王是要臣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假吗?”孙悦歪头问道。

“这怎能成?”威王摆手。

“臣无良策,”孙悦轻轻摇头,“臣目测其速,田府之马,上驷九百六十里,中驷九百里,下驷八百五十里;而大王之马,上驷千里,中驷九百五十,下驷九百。无论上中下三驷,十圈下来,相差尽皆不止一个车身。”

“要不,再选匹好马给他,让他赢个下驷?”

“前番卖给相国之马,是臣新近觅得,众臣不知。其余王马,臣属皆知,若是转手予他,就等于公告我王作弊。”

“爱卿所言甚是。”威王点头,苦笑一声,“算了,让他田忌劳心去吧。既生胆儿挑事,当该有个圆场,寡人犯不上为这事儿操心。”

两天过去了,到第三日头上,田忌坐不住了,前往谷中探访孙膑。

梅园中的那株老梅树下,瑞梅衣着宽松,醉心于眼前的一把老琴。孙膑与苏秦对坐于席,闭目倾听。一个两岁多的孩子,坐在苏秦怀中,头发被剪成个小桃尖儿,歪着脑袋看妈妈一起一扬地拨弄琴弦。

此情此景,纵使心急如火的田忌也鲁莽不得,耐住性子候瑞梅把一曲弹完,方才重重咳嗽一声,远远叫道:“二位仁兄,好生开心!”

“呵呵呵,”孙膑冲他招手,笑笑,“在下与苏兄候将军多时了。”

田忌三步并作两步,紧走过来,声音急切:“明日就是复赛,敢问孙兄,你的宝驹何在?”

“就在将军的马厩里。”孙膑又是一笑。

“马厩里?”田忌摸下头皮,怔了,“咦,在下刚从马厩里出来,不曾看见一匹宝驹呀!”

“你那马厩里不是宝驹,难道关的是一群驽马不成?”孙膑反问他道。

“那是在下的宝驹,不是孙兄的呀!”田忌真正急了。

“明日之赛,是将军挑战王马,非在下挑战王马,上场的该当是将军的宝驹呀!”

“孙兄,你……”田忌气结,竟不能言。

“田兄放心,”孙膑好声安抚道,“在下已经关照过仇归,这几日喂的全是上等粟米,明日上阵,有的是力气。”

“这这这……孙兄害我。”田忌扭头欲走,后面传来苏秦的声音:“田兄留步!”

田忌只好顿住,回头看向苏秦。

“呵呵,”苏秦亦出一笑,“大战未启,胜负尽皆未知,田兄何不沉下心来,听一曲雅弹呢?”指向身边早已摆好的席位,“田兄,请!”看向瑞梅,“嫂夫人,请为田将军弹曲俞伯牙的《高山流水》,为将军壮行。”

瑞梅朝田忌嫣然一笑,两手抚琴,七弦铮然出声,错落有致。

再次被逼到墙角的田忌只好苦笑一下,朝她略略拱手,道:“有劳嫂夫人了。”走向席位,扑地坐下,硬起头皮听琴。

“你是说,”邹忌紧盯公孙闬,“三日来,田家马厩里一如往常,不见一匹新马?”

“是哩。”公孙闬悄声应道,“这且不说,今日后晌,田忌往投稷山深处一个山庄,闬假作迷路,混入庄中。见那苏秦并一膑人在梅园里听一女子奏琴,闬打问一个孩子,方知那苏秦连日来一直伴那膑人,无一刻擅离。且闬已探知,三日前决赛,那膑人也在场上,坐在轮车中,由苏秦和一个汉子陪伴,显然,那膑人非比寻常!”

“膑人?”邹忌深提一气,“难道他是……”断住话头,脸上满是诧异。

“主公?”

“公孙先生,”邹忌略略摆手,缓缓吐纳,调匀气息,“你或是对的。叫家宰来!”

公孙闬喊来家宰,邹忌吩咐他清理库财,提三百金前往赌庄,押田府之马。

三千金堪称豪赌,整个齐国为之疯癫,赛场几个赌庄门前车水马龙,押注之人日夜不绝,注本比三日之前高出近三倍。截至申时,上大夫田婴欣然透给威王,举国注本已逾三万金,几乎清一色押在王马获胜上,因所有参注之人无不认定这是一场一边倒的比赛。

押田府赛马获胜的只有二人,一个是成侯邹忌,另一个是靖郭君田婴的世子田文。邹忌深信公孙闬之断,欲在此赛中大捞一笔,再置田忌于死地;田文则是在咨询苏秦之后才下注的,所注百金完全是押在长久以来对苏秦的信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