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 第四章 金牛计,张仪借力开蜀道(第4/10页)

“大良造所言不错,”司马错接道,“当年微臣借道宜阳入洛阳迎亲,走的就是夸父山,虽然路远,却可走马。不过,这是险路,韩人早有觉察,特别设有关卡。当年借道入洛,韩人是准允的。若是由此进军,只要韩人稍有防备,就会陷入绝地。”

惠文公心头一震,转向公孙衍:“公孙爱卿可曾考虑这点?”

“考虑过。”公孙衍点头,“用兵在奇,在诡,在突然。韩人若有防备,只有一个解释,就是我们准备不周,用兵不奇。”

惠文公闭上眼去,思忖有顷,再次抬头,目光扫向张仪,见他依旧闭目端坐,唯一的不同是,嘴角已不再是似笑非笑,而是带有明显的哂笑。

惠文公微微抱拳,倾身问道:“右庶长意下如何?”

众臣皆将目光投向张仪。

这几日里,张仪赴秦并官拜右庶长的事已如风儿一般传遍咸阳,但因张仪从未上朝,即使司马错、公孙衍、嬴虔三人,也是第一次见他,目光里充满好奇。

张仪睁开眼睛,朝惠文公拱手说道:“君上是问征伐,还是应对合纵?”

惠文公惊道:“两者可有差别?”

“当然有。”张仪应道,“若问征伐,微臣初来乍到,不明情势,不敢妄言。”

“如此说来,爱卿已有妙策应对合纵了?”惠文公面现喜色,倾身急问。

张仪摇头道:“妙策没有。”

“那……爱卿可有应策?”

“微臣正在考虑。”

张仪绕来绕去,等于说了一堆废话。众臣大失所望,可也觉得好玩,皆笑起来。

此时显然不宜说笑,惠文公咳嗽一声,坐直身子,扫视众臣一眼,缓缓说道:“诸位爱卿,今日暂先议至此处,至于是伐赵还是伐韩,待寡人斟酌之后,再与诸位详议。”

众臣尽皆告退。

张仪本以善言闻名,今日却在如此高规格的会议上三缄其口,实出众人意料之外。出宫门之后,几乎没有人搭理张仪,张仪也未理睬他们,各自乘车回府。

是夜黄昏时分,张仪府前突然驰来一队宫卫。

张仪闻报,未及出迎,秦公已经健步走进,众卫士亦如竖枪一般站满庭院。

张仪叩见。惠文公扶起他,分君臣坐了,呵呵笑道:“爱卿乔迁数日,寡人早该上门为爱卿燎灶,可总有杂务缠身。这阵儿稍稍得闲,寡人想起此事,问过内臣,说是燎灶吉日,这就赶着来了。”

燎灶也叫祭灶神,是秦地风俗。凡是乔迁新居,总有亲朋好友上门贺喜,各带胙肉、咸鱼等食物,涮锅试灶,大摆宴席。河西本是秦地,张仪又在河西长大,自然也知这个习俗,拱手谢道:“能有君上为微臣燎灶,灶神也当知足了。”

惠文公呵呵笑道:“灶神可是得罪不起哟!”转对内臣,“快,献胙肉。”

内臣摆手,几人抬过几个食箩,里面盛满胙肉、美酒等各色食物。

内臣让张仪验过,吩咐仆从抬下,然后与香女、宫中御厨一道赶往厨房,祭祀灶神,准备酒肴。不消一刻,御厨将早已备好的菜肴重新热过,温好酒,内臣吩咐端上,摆满厅堂。

惠文公指着肚子笑道:“寡人既来燎灶,自是空了肚子的。听闻爱卿海量,我们君臣不醉不休。”

内臣挥退仆从,亲自斟酒。

酒过数巡,惠文公似是上了兴致,吩咐将爵换成大碗,连饮数碗,推碗说道:“爱卿果有雅量,连喝这么多,竟如没事人一般。倒是寡人,有点晕了。”

张仪亦放下大碗:“君上晕亦不晕,微臣不晕亦晕。”

惠文公脱口赞道:“好言辞!”思忖有顷,越加赞赏,连连点头,“听人说,美酒能醒神,喝到佳处,心里就如明镜一般。爱卿说出此话,看来是喝到佳处了。”

张仪顺口说道:“君上圣断,微臣的确喝到佳处了。”

“哦,”惠文公呵呵笑道,“爱卿既然喝到佳处,白日所虑之事,当也虑好了。”

张仪点头道:“回禀君上,微臣虑好了。”

“好好好,寡人这也刚好喝至佳处,正可一听。”

“微臣想到一个口诀,或可应对合纵。”

“是何口诀?”

张仪微闭双眼,似在背书:“连横强秦,正名拓土,声东击西,远交近攻。”言讫,两眼完全闭上。

惠文公沉思有顷,抬头问道:“这口诀甚是艰涩,寡人愚痴,一时想不明白,望爱卿详解。”

张仪睁开眼睛:“敢问君上何处不明?”

“爱卿这第一句是纲,后面三句是目。苏秦合纵,爱卿应以连横,当是妙着。强秦是根本,也是寡人意志所在。后面三句,从理上讲,寡人也还明白,只是具体实施,寡人尚未想通,请爱卿教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