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第八章 秦孝公驾崩,商鞅以身殉国(第6/17页)

甘龙揭开一块黑布,上面是君上的诏书和五百金。

在一片唏嘘声中,甘龙缓缓说道:“就在几个时辰之前,太傅大人亲至老朽府上,宣读君上诏书,说自今日始,恢复老朽太师职位,同时为老朽晋爵一级,赏金五百!”

公孙贾显得不可置信:“老太师,这——君上他卖的什么药?”

甘龙微微一笑:“诸位大人,不管他卖的是什么药,我等出头之日,这就到了!”

“请太师明言!”

“老朽揣摸,这道旨意不是出自君上,而是出自殿下!”

众人无不惊异:“殿下?”

甘龙点头:“是的,公孙鞅怂恿君上推行新法,戗害忠良,首先反对的是殿下,领头抗法的也是殿下。眼下君上中风,必是上天报应。殿下是个孝子,当是他出面为我等昭雪冤情,代君上向上天赎罪!”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殿下既已恢复老朽职爵,就不会不管你们。老朽这就上奏,要求殿下起用旧臣。你们当中,凡是有爵无职的授予职位,是虚职的转成实职,被削去职爵的依旧恢复!”

众人无不大喜过望,齐齐跪下叩道:“谢太师提携!”

“老朽乞请诸位大人,看在殿下的份上,为君上祈寿吧!”甘龙率先跪在地上。

众人也都纷纷跪下。

商君府中,公孙鞅居中坐下,眉头紧锁一处。

车英、景监分坐两侧,面色不无忧虑。

车英微微抬头:“商君,君上此时抬出老太师,意欲何为?”

“肯定不是君上旨意!”景监应道,“下官以为,此举或是嬴虔怂恿,殿下颁诏下旨的。太傅、太师、公孙贾同为旧党,都是殿下老师,又都曾代殿下受罚,殿下和他们本就是一伙的。眼下君上病重,殿下当政,为报旧恩,自然要与这帮旧人串通一气了。”

车英不无忧虑地望着公孙鞅:“商君,新法已经推行多年,深入民心,我们万不可听任他们复辟旧制,前功尽弃!”

景监接道:“君上一旦驾崩,殿下就是新君。若是新君打算复辟旧制,我们谁能拦阻?”

车英眉头横起,有顷,捏紧拳头:“商君,依下官之见,先将旧党悉数控制起来。若是他们胆敢谋逆,我们可抢先下手,将他们全部正法示众!”

“景兄,车兄,”公孙鞅扫视二人一眼,缓缓说道,“这桩事情到此为止,二位万不可轻举妄动,陷鞅于不忠不义!”

车英、景监皆是一怔。

“唉,”公孙鞅轻叹一声,“两位有所不知,君上大限就在这几日,殿下心思,我们尚不知晓。我想殿下不是笨人,变法是好是坏,他必也心知肚明。那些旧党若有动作,想必殿下自有裁处,你们无论是谁,都不可在此当口,为殿下添乱!”

见公孙鞅言辞肯定,车英、景监不好再说什么,点头退出。

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公孙鞅长叹一声:“唉,两位仁兄,你们可否想过,秦国能有今日,实属不易,不能出内乱啊!”

怡情殿里,在孝公的病榻前面,嬴驷一动不动地跪在那儿。看样子,他跪许久了。

孝公终于动一下,睁开眼睛,轻声说道:“是驷儿吗?”

嬴驷泣不成声:“公父,是驷儿!”

孝公摸住嬴驷的手,挣扎着起身。内臣看到,赶忙上前,扶起孝公,在他身后垫上锦被。孝公摆摆手,内臣会意,与众宫人退出,顺手关上宫门。

看到宫中只有嬴驷,孝公微笑一下,缓缓说道:“驷儿,刚才寡人睡了个长觉,做了个怪梦!”

“能说与儿臣吗?”

孝公点头道:“寡人梦到列祖列宗了。寡人好像非常年轻,就像是小时候,比你还小。列祖列宗静静地坐在某个地方,看不出来是在哪儿。他们坐成一排,或朝寡人点头,或朝寡人微笑。后来,坐在中间的老祖宗示意,先君站起来,二话不说,牵上寡人的手,领寡人去往一处地方。列祖列宗全都站起身子,默无声息地跟在后面。”

嬴驷惊道:“一处地方?是何地方?”

孝公摇头道:“寡人不知,好像是一直朝西走,不是走,是飞。我们一直飞出咸阳城。飞有几十里,看到一个三岔路口,旁边似有一株大树,树下有口老井。”

嬴驷眼睛大睁:“老井?”

“是的。先君领寡人走到井边。列祖列宗全都围井站着,然后,开始绕井转圈。他们转了一圈又一圈,寡人记不清转了多少圈子。后来,列祖不转了,围着老井坐下。就在此时,先君开口说话了。”

嬴驷的心已被吊在嗓眼上了,迫不及待地问道:“先君说出何话?”

“先君指着井口说,嬴渠梁,秦国的前程就在里面,还不取去?言讫,先君将寡人猛推一掌,寡人猝不及防,一下子落下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