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的孩子(第3/19页)

“我根本就不在乎你是哪里人,只要你真正爱她、尊重她。我们对于其他人来说,都是外国人。”

“是的,我们都是外国人。”

“不过从你们在一起的第一天开始,我就知道了。”

“谁告诉你的?”

“是她回到家时的神情。那天你们一定第一次拥吻了对方。每次她要跟你一起去执行任务时,都会花很长时间打扮自己。要猜出你们的关系并不难。”

“农西奥,我求你,在谈到她的时候不要用这种她已经不在人世的语气。”

“马克,你也清楚,她现在应该在德国。我对她的前景不抱什么幻想。”

“为什么现在跟我提起她?”

“因为以前我觉得我们可以等到解放的那一天,我不希望你放弃。”

“如果你要跳下去的话,我跟你一起!”

农西奥看着马克,伸手紧紧握住了他的双肩。

“唯一让我有些放心的是,奥斯娜、索菲和玛丽安娜都和她在一起。她们一定会坚持下去的。奥斯娜是个永不言弃的人,她会帮助大家渡过难关的,这点你可以相信我!”

“你说,阿尔瓦雷斯有没有成功逃掉?”农西奥插了一句。

我们无法知晓阿尔瓦雷斯是否还活着,但至少他成功地逃过了士兵的追捕,这让我们又燃起了希望。

几小时后,我们到达了波尔多。

第二天清晨,车厢门打开了,我们终于得到了一点水喝。大家喝的时候得先润一润嘴唇,再轻轻咽下几口,因为嗓子已经干得张不开了。舒斯特中尉允许我们四五人一组,轮流下车走动。下车的人都被全副武装的士兵包围着,有的手里还拿着手榴弹,以防几个人突然集体逃跑。这已经不算什么羞辱了,我们早已习惯。弟弟看着我,表情凄凉。我只能冲他苦涩地笑笑。

7月4日

车门再次关了起来,车厢内温度骤然上升。列车启动了。两边有人躺在地上,我们兵团的人则靠隔板坐着。乍一看,我们好像他们的孩子,然而……

大家讨论着火车的路线。雅克认为我们快到昂古莱姆了,克劳德觉得是巴黎,马克颇为肯定地说是普瓦捷,而大部分伙伴认为是贡比涅,因为在那里有一个过境的集中营作为火车中转站。我们都知道现在的诺曼底激战正酣,主要战场好像在图尔地区。盟军正在一步步向我们靠近,但我们正走向死亡。

“我觉得我们不像犯人,倒像是人质。”弟弟说,“也许他们会在边境上把我们放了。这些德国人只是想回家而已。要是到不了德国,舒斯特和他的手下就会被俘虏。他们担心抵抗组织还会再炸铁路,所以之前才迟迟不敢开车。舒斯特现在是进退两难,既怕游击队的炸弹,又怕英国空军的轰炸。”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不是。”他坦白地说,“是刚才我们去撒尿的时候,梅耶尔听见两个士兵说的。”

“梅耶尔懂德语?”雅克问。

“他会意第绪语。”

“他现在在哪儿?”

“隔壁车厢。”

克劳德话音刚落,车子又停了下来。他起身望向窗外,远远地看见一个小火车站,上面的牌子上写着“帕尔库勒-梅第拉克”。

现在是上午十点,站台上没有一个乘客,也没有铁路工人。旁边的村落一片寂静。阳光下热浪一阵阵袭来,让人喘不过气。为了让大家提起精神,雅克开始讲故事,弗朗索瓦坐在他旁边,一边听一边想着别的事情。车厢的另一头传来一阵呻吟,有人晕了过去。我们三人将他拖到窗户前,让他能够呼吸到一点空气。突然他好像疯了一样,大声叫喊起来,凄惨的声音深深刺痛着我们的心。接着,他倒了下去。就这样,7月4日,我们在帕尔古尔梅第拉克,在离某个小火车站几米远的地方,昏昏沉沉地过了一天。

现在是下午四点。雅克口干舌燥,不再说话了。几声低语掺杂在大家焦急的等待中。

“你是对的,我们得想办法逃走。”我坐到克劳德身旁。

“我们必须想个所有人都能成功逃脱的方法,然后才能行动。”雅克说。

“嘘!”弟弟小声说。

“什么事?”

“别说话!听着!”

我和克劳德一起站起来。他走到窗边,向外望去。他又先于大家听到了暴风雨声?

德国人走下列车,向田边跑去,带头的是舒斯特。盖世太保及其家人也迅速往防空洞里钻。士兵在防空洞外架起机关枪,对准我们,以防再有人逃跑。克劳德抬头看天,伸长耳朵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