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草堂欢聚(第4/7页)

“这倒把我问住了,还是要老鲍来说。”

鲍以安如数家珍地娓娓道来:“这道菜名字叫做问政,其实不干政务。歙县有一座问政山。从这座山上采下来的竹笋,天气晴好之时,洗净改刀,配上徽州的腊肉,放在砂锅里,用火篮煨了。小船载着,从新安江入富春江,进扬州大运河,上岸,入席。这才是正宗的腊香问政笋。老汪,别怪我老鲍嘴刁,今天天气不作美,这道问政笋也只是粗具形意。没能借到新安、富春、运河三水的氤氲水气。”

阿克占瞪圆了眼睛:“这一道菜就有这么大讲究啊?”仔细咀嚼着,“这……是肉。可是什么肉,我尝不出来。”

汪朝宗含笑:“大人再试试这道?”

“这个我认识,鳖!”

“大人高明。这先一道菜,是雪梨炖果子狸,这有个名目,叫做‘雪天牛尾狸’,恰是一副上联,这后一道菜就是下联了——沙地马蹄鳖!”

阿克占大叹有趣。鲍以安赶紧说:“这两道菜是一副对联,对联要一起挂,所以两道菜也要一起吃。果子狸这种东西,性温,吃了难免内燥。鳖呢,偏又性寒。两样一起吃,刚好是寒温得宜,文武兼备。”

阿克占由衷地说:“没想到老鲍平时大大咧咧,在这吃食上还真是下了些功夫。”

鲍以安不好意思地憨笑。

汪朝宗转过一道菜来:“大人您看,这是‘绩溪一品锅’。当年圣上南巡至此,品尝该菜,叹息说非一品而不能尝其美味!”

马德昌凑趣:“大人以盐院身份而食其一品锅,正是相得益彰啊!”

阿克占呵呵大笑:“不敢不敢。咱的官要是再小点,连吃汪老弟筵宴的资格都没有了!”

卢德恭登时面露不愉之色。

汪朝宗连忙解嘲:“哪里哪里。来,我敬二位大人一杯!”

卢德恭并不喝酒,反倒问阿克占:“这么说,圣上是又准备南巡了?”

“是。圣上已经露了这层意思。今年的捐输又完了,西南兵事已靖。算起来,他老人家也是该下来走动走动了。卢大人、汪老弟,各位老板,打叠精神准备接驾吧!”

鲍以安酒有点多了,摇晃着脑袋:“接驾,好……好!”

汪朝宗泰然自若地喝干杯中酒,对阿克占、卢德恭欠欠身,站起来:“二位大人,恕我失礼,我去里边洗把脸。”

阿克占挥挥手说:“去吧,前厅后院也该招呼招呼。今天你大喜嘛,大忙人,哪都离不了。一会儿梦梦姑娘来,你不用管我们。”

听说姚梦梦要来,汪朝宗心里一怔,笑容僵持着。

紫雪瞪了阿克占一眼。

汪朝宗向里边走去,边说:“那,德昌兄你替我陪好二位大人!”

马德昌正想着心事,听汪朝宗点他的名有点意外,赶紧应声:“好。朝宗你去吧,这边交给我,保证陪好!”

汪朝宗微笑,再风度翩翩地向周围一躬身,这才出去。

细雨停了,扬州城的景色依然秀丽非常。

天已近黄昏,一天的酒席已经乱了。紫雪站起身来给阿克占按摩着,鲍以安喝多了拉着卢德恭大吵大嚷:“大人,我家……六姨太,又生了!儿子!过几天我家摆酒,您一定得到。大人,您还得指点我写诗呢!”

卢德恭风度很好,微笑着敷衍着鲍以安,毫不生气。

马德昌还是若有所思的样子,自斟自饮,偶尔起身敬一下阿克占或卢德恭。

何思圣已经不知跑哪去了。

阿克占也微醺,享受着紫雪的按摩,一边喃喃地说:“长见识!长见识!”

紫雪轻轻拍了他一记,娇嗔:“您还说呢,老爷!我都替您挂不住脸面!堂堂一个两淮盐院,玉堂金马钟鸣鼎食的人,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御宴都吃过,偏偏在一个盐商的酒席上露了怯!”

阿克占半解嘲半认真地笑:“不服不行啊!本来扬州菜就是天下一绝。架不住这些盐商,又有钱,又有闲。他们鼓捣出的东西,紫禁城里御膳房还真就弄不出来!”

紫雪撅着嘴:“那您也太委屈了!依我看啊,这帮盐商打根上起就没把您放在眼里,要不怎么这时候才请您吃他们藏着掖着的好菜?老爷,您也别太亏着自己了!”

阿克占捏捏紫雪的手背:“我明白!大庭广众的,我心里有数……哎,姚梦梦呢?”

紫雪一把将他推开:“德行!”

这时,十三姨领着姚梦梦等几人走了进来,热热闹闹地问候宾客们:“盐院老爷,各位贵人,姑娘们来给你们献曲了,要是高兴,就多饮几杯,多赏些缠头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