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放生之德(第5/7页)

这一天,钞关码头上,一条条挂着“天和”盐旗的大船正陆续驶来,看热闹的人挤了一大片。汪海鲲和郑冬心站在最前面,准备接船。

郑冬心手搭凉棚,眯着眼睛在数:“十三、十四、十五……到底有多少啊?”

“一共十九条。”

“好家伙,盖个金銮殿都够了!这么多木材得花多少银子啊?”

“上次陪叔父进四川,那一路交了捐输,还剩几万两银子。我们说带回来,叔父说不用。四川大山大岭木材又多又好,索性就都买了木材,反正咱们在扬州也用得着,哪家不建园子?着急的时候,出几倍价钱都没处买。连这船队也都是拿咱买的木材修的。叔父空手出扬州,辗转几个月,就挣到了这样一支装满了名贵木材的船队。”

郑冬心感叹道:“看来,存钱不是生意,花钱才是生意!”

阿克占正和何思圣说着五亭桥开工的事,蒋成进来:“启奏大人,皇上刚刚发来的密折匣子!”

“哦?”阿克占看了一眼何思圣和蒋成。何、蒋均起立,阿克占摇头:“二位不必回避。”他取下贴身的小钥匙,打开锁,取出密折,看了几眼,神色顿时严峻起来。

阿克占缓缓合上密折,说:“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张凤私逃了!皇上不愿意张扬,吩咐咱们接到折子秘密搜捕!”

何、蒋两人都是一震。何思圣问:“带了东西么?”

“偷了和孝公主的金册!我就纳闷,那东西有什么用?拿着这东西,他又能逃到哪去呢?”阿克占挠着头。

何思圣沉吟片刻,然后缓缓地说:“皇宫大内珍宝如云,张凤身居高位,他想偷什么东西偷不到,冒着杀头抄家的危险只拿一本金册私自出宫?大人,张凤虽然是个太监,也不至于蠢到这步田地。他必然是想,自己还会回去!”

“他要是想回去,干吗还逃呢?”

“因为他有不得不亲自出面的事情。”

蒋成也忍不住好奇:“什么事情?”

何思圣一边踱步,一边说:“太监不能渔色。他做到总管太监,权位也到了顶儿。剩下没别的,只有钱!不出我所料,此人能去的所在,无非就是广州十三行、江宁织造,还有咱们扬州!能接着皇上密折的地儿,也就这么几个。”

阿克占问:“扬州?张凤会来扬州?”

“凭他和盐商的交情,没准就在扬州。”

“可这是没影儿的事啊。”

何思圣冷笑:“要影儿还不简单?”

阿克占若有所悟地说:“嗯,嗯……老夫子,这一次咱们是不是有点有违君子之道啊?”

“大人是君子么?”何思圣一句话把阿克占问住了,他嘿嘿直笑。

“从来不是!大人这是在治政,是在斗智,是在用兵!兵者,诡道也!”

阿克占转向蒋成:“蒋成!”

蒋成深深点头:“标下明白!”

正当阿克占为了寻找账册、扳倒盐商而一筹莫展的时候,京城下了密旨,让何思圣击节叫好。他要搂草打兔子,借张凤潜逃,索性把文章做大。要找到账册,就必须先扳倒掌握账册的汪朝宗。面对这样的对手,阿克占如同一个猎人,悄悄地张开天网,期望一举得手。

郑冬心拿着一个小册子进了汪府,扔给汪朝宗:“这是管夏弄的五亭桥动工庆典的明细。这些玩意儿,我是不胜其烦,还是你来看吧。”他的神情很是憔悴,眼里遍布血丝,汪朝宗感动地说:“辛苦郑先生了!”

郑冬心慨然说:“银子到底是个好东西啊,对于升斗小民来说,有了银子,可以过上小康的日子,对于你们这些银子多得用不完的主儿,就可以随心所欲,做出常人不敢想的大事儿来!这一辈子,我算是投错娘胎了!”

汪朝宗笑他:“郑先生逸笔草草,随手涂鸦,世人都如获至宝,这等造化,还要抱怨,小心下辈子没舌头!”

五亭桥开工典礼这一天,天气格外晴朗,风和日丽。数千名工人和来看热闹的百姓,扬州城里成千上百的缙绅富户,大小盐商,三大总商乃至阿克占、卢德恭、宋由之等上下几十位官员悉数到场,场面分外壮观。数十挂鞭炮一起鸣响,旌旗彩带飘扬着,热闹非凡!

汪朝宗站在临时搭起的木台上,一身新衣,精神饱满。郑冬心一反常态,也是里外三新。

鞭炮声止息,宋由之和卢德恭都退后,阿克占带着何思圣走上台来。何思圣手持一轴,大声宣读:“两淮盐务首总汪朝宗,暨总商马德昌、鲍以安等盐商六十九人,努力捐助,筹银二十万两有奇,于瘦西湖畔某处起建五亭桥一座,功在桑梓,利在千秋。特委汪朝宗建筑五亭桥工程总管之职,马德昌为副总管,画师郑冬心精于筹算,雅擅丹青,特委之为监督。一应工程筹划决算,皆仰汪、马、郑三人会同办理为荷。其义民事迹,本府专折启奏朝廷。此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