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第6/8页)

宾紧绷着脸:“我不过是想告诉你,我认为菲茨作为一家之长会跟你说的话,如果他在这儿的话。”他站了起来,对妻子说,“我们还是走吧,好吗?我们没必要都迟到。”

几分钟后,碧穿着一件崭新的粉红丝绸外衣出现了。“我准备好了。”她好像一直在等着别人,而不是别人在等她。她的目光落在茉黛的左手上,注意到了那枚结婚戒指,但她没发表任何看法。茉黛把这件事告诉她的时候,她的反应十分谨慎,不支持也不反对。“我希望你幸福,”她不带任何感情地说,“我也希望菲茨能接受你没有得到他许可的事实。”

几个人走了出去,上了汽车。这是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是蓝色的那辆滞留在法国之后菲茨买的。什么东西都由菲茨提供,茉黛想道:三个女人住的房子,她们身上贵得惊人的礼服外套,汽车,还有剧院的包厢。她在巴黎丽兹饭店的账单直接寄给菲茨在伦敦的律师阿尔伯特・索尔曼,他会不加询问地予以偿付。菲茨从来没有抱怨过。她知道,沃尔特永远无法让她过这种日子。也许宾说得对,没有了这些早已习惯的奢侈会让她难受。但她要跟她爱的人在一起。

因为碧的拖沓,她们在开幕前最后一分钟才到达考文特花园。观众已经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三个女人匆匆登上铺了红地毯的楼梯,冲向她们的包厢。茉黛猛然记起看《唐璜》的时候自己跟沃尔特在这间包厢干的事情。她一下子害羞起来。当时她是中了什么邪,竟敢冒那种风险?

宾・韦斯特安普敦跟他妻子早来一步,起身为碧扶着椅子。观众席上一片寂静,演出即将开始。人们看歌剧时总要看看这里都来了什么人,把这当成乐事一件,当公主落座时,不少人回过头来。赫姆姑妈坐在第二排,但宾扶着前排的一个位子让茉黛坐。前排座位上传来一阵低声的议论——这里的人大多看见了《尚流》上的照片,读了那篇文章。其中很多人认识茉黛,这是伦敦的交际场,有贵族和政客、法官和主教,也有成功的艺术家和富有的商人,外加这些人的妻子。茉黛站了一会儿,让大家好好看看她,看她多么高兴,多么自豪。

但这是一个错误。

观众的声音出现了变化。低语声变得更响。尽管分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那声音本身就带着谴责,就像一只苍蝇遇到关着的玻璃窗而改变了嗡嗡声一样。茉黛吃了一惊。接着,她听到了另一种噪声,听上去像是可怕的嘘声。她带着困惑和惊慌坐了下来。

但这并不管用。现在,每个人都在盯着她。咝咝声在正厅蔓延开来,几秒钟后楼厅这里也嘘声四起。“各位!”宾无力地抗议着。

茉黛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仇恨,就连在妇女参政示威的高潮中也没遇到过。她感到肚子像抽筋一样疼痛。她希望音乐马上开始,但那位乐队指挥也在盯着她,把他的指挥棒放在一边。

她想要自豪地回视他们,但泪水涌上了双眼,模糊了她的视线。这场噩梦不会凭空结束。她不得不做点儿什么。

她站了起来,嘘声更响了。

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几乎像瞎了似的转过身去。她撞翻了自己的椅子,跌跌撞撞朝包厢后面的门口走去。赫姆姑妈站起来,嘴里念叨着:“哎呀,天啊,我的天啊。”

宾跳起来把门打开。茉黛走了出去,赫姆姑妈紧随其后。宾也跟着出来。在她身后,茉黛听见嘘声逐渐消失在一阵笑声之中,然后,让她恐怖的是,观众们开始鼓起掌来,庆贺他们赶走了她。这讥嘲的掌声伴着她穿过走廊,走下楼梯,走出剧院。

从公园大门到凡尔赛宫的那段路近两公里长。今天,道路的两侧站满了数百名身穿蓝色制服的法国骑兵。夏日的阳光照在他们的钢盔上熠熠生辉。他们举着挂有红白双色三角旗的长枪,小旗在暖风中猎猎舞动。

约翰尼・雷马克想办法让茉黛获邀参加和平条约的签署,不理会她在歌剧院受到的羞辱,但她不得不坐在敞开的货车后座,跟英国代表团的那些女秘书挤在一起,就像被送到市场的羊群。

一开始,德国人似乎要拒绝签署条约。战争英雄、陆军元帅冯・兴登堡表示他宁愿接受光荣的失败,也不要不光彩的和平。整个德国内阁已经辞职,他们不同意签署条约。他们在巴黎的代表团团长也是如此。最后,国民议会通过投票决定,除了那条臭名昭著的战争罪责条款以外,什么都签署。协约国立刻表示即使这样也是不可接受的。

“如果德国人拒绝,协约国会怎么办呢?”茉黛在他们的小酒店对沃尔特说,他们已经偷偷住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