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4/12页)

艾瑟尔觉得,以茉黛的出身,需要很大的勇气、很强的独立性才能拥有这样的见解。她很羡慕茉黛。羡慕她漂亮的衣服和流利的演讲。最让她嫉妒的,是茉黛跟自己爱的人结了婚。

演讲结束后,几个工党男党员挑衅般向茉黛发问。分部出纳员是一个红脸膛的苏格兰人,名叫乔克・里德,他说:“我们的小伙子们正在法国出生入死,你怎么还能在这儿不停地抱怨什么女人的选举权?”有人在下面大声附和着。

“我很高兴你问我这个,因为这也是困扰很多男人和女人的问题。”茉黛说。艾瑟尔钦佩她回答中那种和缓安抚的语气,跟充满敌意的提问者形成强烈的反差。“战争期间是否该继续进行正常的政治活动?你是否要参加工党的会议?工会是否要继续抗争反对剥削工人?保守党在这期间停止运作了吗?不公正和压迫现象延迟进行了吗?没有,同志。我们绝不能容许与进步为敌的人利用战争扩大声势。它绝不能成为因循守旧势力阻挡我们的借口。正如劳埃德・乔治先生所说,一切还是老样子。”

会议结束后,有人端上茶水——自然又是女人在忙碌。茉黛坐在艾瑟尔旁边,她摘下手套,柔嫩的手捧着粗糙的蓝色陶土杯碟。艾瑟尔觉得不能跟茉黛说她哥哥的真相,那样显得太不近人情。于是她便继续编造故事,那个“泰迪・威廉姆斯”在法国战死了。“我就跟人家说我们结婚了,”她碰了碰手上那只廉价的戒指,“这些日子谁都不在乎这种事了。男人们要上战场,女孩都想遂了他们的心愿,结不结婚都行。”她压低声音接着说,“我估计你没有沃尔特的消息吧。”

茉黛笑了:“发生了一件让人惊奇的事情。你读过圣诞休战的报道吗?”

“是啊,我当然读了。英国人和德国人交换礼物,在无人区踢足球。只可惜他们没把休战持续下去,就此拒绝打仗。”

“的确。不过菲茨见到了沃尔特!”

“是吗,这简直不可思议。”

“是啊,菲茨不知道我们结婚了,所以沃尔特就十分小心,不能说漏嘴。但他传来消息,说他在圣诞节那天想着我。”

艾瑟尔捏了捏茉黛的手:“这么说,他一切都好!”

“他一直在东普鲁士打仗,现在到法国前线了,但他没受过伤。”

“谢天谢地。不过我觉得你不太可能再收到他的消息了。这种好运气不会天天有。”

“是啊。我唯一的希望是,他出于某种原因被派到某个中立的国家,比如瑞典或者美国,在那儿他就可以给我写信了。否则我就得一直等着,直到战争结束。”

“伯爵怎么样?”

“菲茨很好。战争最初的几周他是在巴黎度过的。”

那时候我正在血汗工厂寻找工作,艾瑟尔愤愤不平地想。

茉黛接着说:“碧公主生了一个男孩。”

“菲茨肯定很高兴,他有了继承人。”

“我们都很高兴。”茉黛说。艾瑟尔意识到,她虽然离经叛道,但仍然是位贵族。

会议就这样散了。外面有辆出租车等着茉黛,两个女人互相道别。艾瑟尔和伯尼・莱克维兹一起上了公共汽车。“她比我预想的要好,”他说,“她来自上层阶级,但头脑很清醒。而且也很友好,尤其是对你。我估计你在那儿工作的时候跟他们一家处得很不错。”

真正发生过的事情你猜都猜不到,艾瑟尔想。

艾瑟尔住的那条街很安静,斜坡上排列着一座座小房子,尽管陈旧,但房子盖得很好,住户大多是较为富裕的工人、手工业者和企业管理者。伯尼陪着她走到大门口。他大概想吻她一下作为道别。她心里犹豫着是否要让他这样,因为她心存感激,世界上还算有个人依然觉得她漂亮,被她吸引。

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她不想让他空怀希望。“晚安,同志!”她乐呵呵地说,随后进屋关门。

楼上黑着灯,没有任何动静——米尔德里德和她的孩子已经睡着了。艾瑟尔脱去衣服钻进被子。她很疲乏,但头脑依然活跃,让她无法入睡。过了一会儿她从床上爬起来,烧了一壶茶。

她决定给弟弟写一封信。她打开记事本,写道:

我最亲爱的妹妹利比,

按照他们孩提时玩的秘密代码,这封信要跳着读,只有第三个单词才算数,熟悉的名字必须颠倒着写,所以这句话的意思是“亲爱的比利”。

她记得自己的办法是先把想说的话写好,然后再把其他字眼安插在空白处。她继续写道:

独处孤单觉得痛苦。

接着她为这句话加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