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

现在是春天。

忽然就温暖了。

今天我在哥哥的衣柜里发现一件自行车运动服,还有一件T恤衫。

我做了个小便当,用一个旧巴黎汽水瓶装了瓶水。我还带了那个球。

这里鸦雀无声。现在是工作日,所以外面没有人。他们在上班。他们在上学。保佑他们。

已经说了,我有一辆好自行车。有许多变速挡。装了一对大车镫子。我骑车所向披靡。一骑上车我就是个流氓。买自行车之前,我读了无数名牌自行车的广告和报价单。

我喜欢看着自行车的照片想象我跨着它啥样。有一份广告来自一个叫盖里·费雪的家伙。他住在加利福尼亚。他吹嘘自己发明了山地车。但他也很可能没撒谎。他做了一本又大又贵的报价单,里面有许多漂亮的自行车,还带着数据统计,里面还有他的语录。

有个地方写着:“只要是骑自行车的人都是我的朋友。” 这个我喜欢。我也觉得所有骑自行车的人都是我的朋友。一大个完整的家庭。

现在我遇到其他骑车的人,还是会说声“嗨”。但今天树林里就我一个人。这样也不错。

当我要出门的时候,波乐朝我走来。他问我有没有买头盔。我说我一有钱就买。他又提醒我幼儿园里那个不幸爸爸的意外。我点头说我会小心的。

但我并不是非常小心的。在树林里骑得飞快很带劲。有时候我会压到一些老鼠和石子儿。我告诉波乐我要去树林,他说他爸爸看见过一头麋鹿。他很得意。

我也见过麋鹿,但是我没心思告诉他。我们约好我要告诉他我都见到了什么动物。目前为止我只看见一匹马和一只松鼠。

我骑出一身汗,就停在一片小池塘边洗了个澡。虽然已是四月,水仍然很冷,我还是洗了个澡。在太阳下晒干的时候,我就朝着天空抛球。我仰天躺着朝空中抛球。规矩是我得接住它,但我会时不时失手。这样我就得站起身捡球。这下它又滚开了。我懒得再去捡球。就这样躺到自己干透。

我思考着到底哪儿错了。应该还是根本问题。我父母工作很勤恳。我不怪他们。我上学的时候也不错。没有人和我过不去。至少没有人长期和我过不去。

也会有人嘴巴不干净,那样我就踢他的腿,或者抡他的胃。顶多也就这样。
一定是别的什么。

不知为什么我总怀疑我知道太多傻子才知道的那么多的事。

我知道的东西多得难以置信。

这些是我很有研究的东西:

—— 电影

—— 文学

—— 媒体

—— 政治

—— 明星

—— 艺术

—— 广告

—— 空气动力学

—— 信息社会学

—— 罗兰·巴特

—— 电脑

—— 历史

—— 语言

—— 音乐

—— 名模

—— 撒哈拉沙漠

我说我知道很多,我的意思就是很多。我知道名字、年份。数以百计。我知道谁第一个上的珠穆朗玛峰。我知道谁导演了美国最蹩脚的那些肥皂剧。我知道一份调查显示,1957年,在碧姬·芭铎出演电影《上帝创造女人》一年后,百分之四十七的法国人都在谈论芭铎。

我知道当空气遇到机翼时,会在机翼上表面形成低气压,就是这玩意儿让飞机飞了起来。

我知道亚里士多德讲的话啥意思。我知道其他哲学家对亚里士多德有啥意见。我知道克劳蒂亚·雪佛1是干吗的。我知道时间在太阳上会走得慢一点。我知道柯利斯多和詹妮·克劳德争取了多长时间才被批准把柏林的议会大楼包起来2。

我知道可口可乐的配方。我知道的实在太多了。

我不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么多的人。许多人比我知道的还多。幸好这不是我的问题。我的问题是我应该怎么运用这些知识。我拿它们干吗呢?我很困惑。我当然可以参加杰帕迪3知识问答竞赛,奖品是希腊游,双人的。

1. Claudia Schiffer, 超模,在欧美时尚界有“真人芭比娃娃”之称。

2. Christo和Jeanne-Claude是一对环境艺术家夫妇,分别来自比利时和摩洛哥,他们最著名的作品就是说服德国国会议员表决通过允许他们把位于柏林的德国议会大楼用防火聚丙烯材料和铝箔包裹起来。

3. Jeopardy, 美国的一个知识问答节目。

但是我没有女朋友。我只能一个人去旅游。但是我去希腊干什么呢?没有理由相信我在那儿会更开心。

我还没有蠢到去寻找某种知识的功能。但是我觉得自己把握不好什么是重要的,什么不重要。我缺少方向。大方向。怎么才能找到大方向?也许随着年龄的增长就能找到。但也许不能。难道我要像个傻子一样无所事事地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