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分 当旅程结束时

方文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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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文杰醒来的时候看了一下手机，已经是下午一点二十分，他睡了整整十四个小时。他看着酒店的房间，关了空调，打开了窗。窗外是个小区公园，公园不是很大，种植着各种各样的花。他用力地吸了一口空气，假装能闻到花香，能够感慨一下生命的美好。

电视还开着，是一个卖组合刀具的广告，两个主持人疯狂地叫卖着，价格已经从九百九十八降到了九十八一套，而限定的数量也在不断地往下减。

他在电视桌前面呆呆地站了十分钟，他在想要不要洗一个冷水澡，最终还是去洗了。洗完后，他用浴巾擦干身体，换上了衣服，把行李都收拾好。昨天他和刘德伟约好今天就出发，再次前往湛江，就像林振兴从成都到丽江又从丽江回成都一样，这才表示这场采访全部完成了。

收拾完一切，他敲了一下刘德伟房间的门，他已经收拾完毕，两个人先是相视一笑。

方文杰说：“我们走吧。”

刘德伟说：“走吧。”

两人下楼的时候，阿仁也跟在后面，像知道要回家一样，跑来跑去地摇着尾巴，有些亢奋。

刘德伟办好了退房手续，方文杰抱着阿仁，跟着他去停车场，对着阿仁说：“我们回家。”

从长沙到湛江的路其实不短，开车的话要十个小时左右，但是因为这是他们返程的最后一段，他们倒不觉得时间太长。

刘德伟按下车内音响的播放按钮，车窗是开着的，音乐似乎溢到了车外。他把手伸向音量旋钮，把声音调小。

他再次踩下油门，任由从车窗吹进来的风轻抚着身体。

他们让音乐占领了车厢。过了许久，刘德伟才打破沉默。

刘德伟说：“结束了呢。”

方文杰说：“是啊，也很快，不是吗？”

刘德伟说：“以后估计不会有这种机会了。”

方文杰说：“再有一次估计我也不会来了呢，现在只想跟你把车开回去给郭忠仁爸妈，然后坐上飞机离开。”

刘德伟说：“那你是回南京吗？”

方文杰摇摇头，对着挂在手机上的金猫看了一眼。

方文杰说：“去成都。”

刘德伟说：“你他妈的到时候别只顾着谈恋爱啊，还要记得稿子的事情。”

方文杰说：“记得啊，现在我已经整理了一些，除去他之前的那几座城市，我们所经过的几座城市，像成都和现在我们所在的长沙，倒也谈不上是多成功的采访，林振兴那边的你要帮我整理一下，他的事情听起来更有趣一些，我所采访的那条线倒无关紧要了，因为郭忠仁之前没有想过去采访夏天，对我们来说，那是错误的路程，但也好在错得美丽。”

刘德伟看着方文杰，方文杰看着挂在手机上的小金猫，觉得有些好笑，但又不敢笑出声来。

“恋爱中的人啊。”刘德伟感叹道。

方文杰冲着他笑了一下，然后打开了车窗，拿出烟点燃了一根，又把一根塞到刘德伟的嘴里，帮他点着了。

方文杰说：“我们也不知道郭忠仁是一个坏蛋，不是吗？如果我们事先知道他是一个传销头目，或者说他是一个对待感情不专一的人，那么我们就没有必要出发了，因为我们总不能明知道对方是坏蛋还去帮忙完成他没有达成的遗愿清单，不是吗？”

刘德伟先往窗外吐了一口烟，烟随着风一飘而散。他转过头来点了点头，但觉得有些不对，于是说：“你说的感情不专一是指哪方面呢？”

方文杰说：“在成都那场的夏天，她之前是他的小三呢，想想我就不爽，那么好的姑娘。”

刘德伟说：“那你现在的女朋友就是她？”

方文杰把烟头丢到窗外，然后关上车窗。

“是啊。”方文杰说。

刘德伟说：“那么，对你来说，你认为是你解救了她？”

方文杰说：“倒也不是。”

刘德伟说：“那你的意思是想在郭忠仁头上把‘坏蛋’两个字加固一些？”

方文杰说：“可这也不是我的错啊，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事，我也没添油加醋，对读者来说，他们更想要的就是一个真实的郭忠仁，这难道不是我们所来的目的吗？”

刘德伟说：“我可不这么认为，首先，我们只是来帮他完成他尚未完成的采访清单而已，对我们来说，我们只是把他采访的一些人或者说最后是我们把被采访的人的故事写下来，他是天使也好，是魔鬼也罢，这对这本书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们都只是旁观者，如果说他是天使还好，可以为这本书增加一些销量，把他的故事美化了更好，但是现在看来明显不是这样。”

方文杰说：“但是对这场旅程来说，我们更重要的不是追寻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吗？对读者来说，他们应该更关心的是死去的郭忠仁在现实中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而不是我们这场所谓的采访所遇到的人的故事怎么样，那些都是陪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