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寻找以及其他故事

刘德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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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午饭,刘德伟起身结了账,到旁边的便利店买了几包烟,回到车里。方文杰早已发动汽车开着空调等候,他原以为会有粉丝过来要签名还有合影,毕竟现在郭仁忠的书卖得越来越好。事实上并没有粉丝前来,这让他有点失望。他没有想到的是,也许所有看到车身广告的人只是单纯地觉得这只是一个广告而已,并没有别的意图。刘德伟打开车门,把烟蒂丢在车前,叫方文杰系好安全带,随后他自己也系好。从南宁到丽江的路途有些远,他们必须保证安全。

根据导航的显示,南宁到丽江有840多公里,如果不间断行驶的话,要九个小时左右,好在现在不是春节或其他的节日,所以没有堵车的风险。车行驶了二十多分钟,刘德伟开口打破了沉默,问方文杰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待会儿在汕昆高速上的休息点换他开。

方文杰还没有完全醒透,说了一声“好”,于是解开安全带,从驾驶座往后座爬,虽然他并不胖,但由于长得较高,行动起来显得有些笨拙,好在最后还是成功地爬了过去。

此时阿仁正在后座熟睡,方文杰小心翼翼地挪了一下它,他想要像婴儿一样全身缩着睡,但由于身高的关系,他并没有如愿。刘德伟通过后视镜看着后面,哈哈大笑。然后车继续行驶。

两个人的旅程本来就是一个互诉心事的过程,但是他们两个并没有如此。也许这归因于他们两个人并不熟悉。刘德伟觉得人和人的交往是相互的,像之前在公司跟同事谈论文学方面的各种东西,或新闻上的一些热点,不过是满足于自己的存在感。但是眼下这两个人的旅程不会有“存在感”这种词存在,因为说与不说,他们就在那里。对刘德伟来说,能别说的就别说,他没有任何可抱怨的事情,生活本身就是不太有趣,他的欲望也不是很多,他对很多事都是无所谓的态度,从小到大,一直如此。

“要听歌吗?”刘德伟问。

方文杰说:“什么歌?”

刘德伟说:“什么歌都可以,手机可以连上汽车音响,你想听什么歌就放。”

方文杰说:“那你来一首鲍勃·迪伦的吧,他的歌我都喜欢,这不他刚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嘛,可以听听,他拍的电影我也喜欢。”

刘德伟问:“他还拍过电影啊?”

方文杰眼睁得奇大,说:“啊,他拍的电影你都没看过啊?欧洲爱情三部曲《午夜巴塞罗那》《午夜巴黎》《爱在罗马》很有名啊,我个人最喜欢的是《午夜巴黎》这部。我在想,如果我可以回到一个黄金时代的话,那么我一定要去电影里那个时代的巴黎,那时的巴黎多美好啊,有毕加索,有海明威,有菲茨杰拉德,不管是在文化还是艺术方面,那都是我心目中的黄金时代。”

刘德伟说:“哦,你说的是伍迪·艾伦。”

比谎言被揭穿更惨的就是自以为的知识点遭到反驳,方文杰显得有些尴尬,但还是回了一句:“那可能是我记错了。”然后要了一根烟想要打破尴尬的局面。

高速公路上的景色并不美,两个人、一只狗窝在狭小的空间里,滋味并不好受。以前刚学会开车的时候,刘德伟每次出行都要抢着开车,就是为了过把车瘾,但是并不是所有的瘾都会越来越大,对于开车这件事,他就是如此,不到迫不得已,他都不愿意坐在驾驶位上。这时候车里飘来了一股奇怪的气味,这种味道每一辆出租车里都有,像有人吐在了里面。刘德伟把头扭了过去,发现方文杰并没有吐。方文杰推了推阿仁,打开车窗,对着阿仁说:“畜生就是畜生,放屁都不知道先汪一下。”阿仁醒来汪了一声,表示抗议。刘德伟看着方文杰有些红的脸,哈哈大笑起来,这时方文杰的脸更红了。刘德伟赶紧补上了一句:“对,畜生就是畜生。”

但不知道为什么,方文杰的脸比刚才红得更厉害了。

生活中有一些误会或者其他东西,总能制造出一些令人印象深刻的时刻,也许是美好的,也许是尴尬的,总会让人不自觉地想起,而想起的时候也并没有发现这些时刻有任何的意义,也许这就是生活中最大的意义。

车到达汕昆高速休息站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离终点还有三个多小时车程。方文杰为了避嫌,带着阿仁去了草丛中。刘德伟给车加满了油,把车开到一旁,然后去洗手间撒了泡尿,在旁边抽了根烟。有时候要看什么时候抽烟才能达到他刚学习开车时那种瘾,比如,一天清晨醒来时,比如,刚完成一件很复杂的工作而有空闲的时候,再如他刚刚开了六个多小时的车而停下来歇息的时候。

他走到垃圾桶旁边把烟掐灭了,然后走回车里。而此时方文杰已经带着阿仁在车门前等待,方文杰还喝着刚买的冰可乐,为了证明那个屁不是自己放的,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是:“你知道吗,刚才阿仁拉了好大的一坨屎,我从来没见过狗拉那么多,真的比刚才车里面的味道还要臭好几倍,以后我们不能让它吃其他东西了,最好只吃狗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