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蒂芬·怀特(第2/3页)
在本地人心中,樱桃溪的这家书店是他们停泊的海港,生活的目的地,甚至是一所大学。第一大道的破烂封面书店则成了我们城市闹市的一角,我们的城市广场,我们的社区中心。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里,这家辉煌的书店是我们城市跳动着的集体脉搏。
从书店你可以索取很多。不过那时候我们都被这家书店惯得不行,我们到乔伊斯那儿去,期望都很高。
不谈店面大小,也许只从神奇程度来看,位于第一大道的这家书店跟它的前辈们相比区别并不大,或许跟之后出现的其他分店相比也不会有什么大的不同。
1970年代中期,乔伊斯在第二大道北侧买下了一间店面,那是破烂封面书店的第一个容身之所,尽管空间不大,但十分温馨。好些年后,书店搬到了一个更大的地方,就在第二大道对面。接着它就像少年一般迅猛发育,穿的鞋子已经塞不下不断长大的脚了。因而它舍弃了那个宽敞的、半地下的场所,搬到了一个街区之外的那栋有如宫殿的楼里。
位置变了,但破烂封面书店的大部分东西依然如旧。
书签,当然没变。
藏书尽管越来越多,却总是靠谱。
地毯。所有的破烂封面书店里都是绿地毯。那种绿色很特别,更偏向于凯尔特绿,而不是大不列颠赛道绿[103],给人温暖而非英勇之感。它也不是春日耀眼的亮绿,当我在书店里坐下来捧起书本,总有种在夏秋之交的感觉。
还有书架。破烂封面书店的书架色调独特,由深色夹杂节疤的红松木制成,高过人头。有些书架倚墙而立,有些则背靠背挺立,如同绿色海洋中的岛屿。大部分书架都是三五成群,或者垂直拐弯直通自然形成的书巷。大部分书巷会被忽然截断,变成一条较宽的死胡同,或者同玉米地迷宫的走道一样,蜿蜒穿过码满了书的空间。
另外一个常量?对了,小心。在破烂封面书店你总得低头看路。
在破烂封面书店,不可预见性意味着要找到一个专柜你得有一个好记性,一位经验丰富的向导,或者一幅画得详细的地图。但反过来说,迷路也会给你发现新大陆的快乐。这是有意为之的,发现就是给你的回报。
现在书商们流行给顾客提供休闲浏览的空间,让他们可以自由地延伸阅读,甚至打个盹啥的。其实早在此之前,破烂封面书店就已经提供了许多可以藏身的角落,足够多坐垫厚实、让人沉浸其中的椅子,还有一张又一张老式沙发,吸引你依偎自己的孩子坐下来,为她读一本书。
这就是乔伊斯的经营哲学。
还有把这一经营哲学付诸实践的员工们。我对这些店员就像对店里那些书架和地毯一样熟悉。店面更换,岁月流转,但他们热心的面孔一直在我眼前。可以肯定,他们把我当成一个常客,是破烂封面书店的成千上万心满意足但叫不上名常客中的一员。但在我开始梦想着何时能看到自己的作品摆上这家书店的书架之前很多年里,我会惊讶地发现书店里的每一位店员都可以叫出我的名字。
我对店员的了解并不复杂。他们读的书比我要多。那意味着他们阅读广泛。通常的情况是,我只是在随便看看,他们的直觉就能告诉他们我需要什么。若你找到店里的任何一位员工请教问题,或者请他们帮忙找书,随便谁都会和你不厌其烦地谈论书,急切地帮你找书,问你最近喜欢什么书,热情地告诉你他们爱读的书。
这一天终于来了,我的作家梦成真了,这蜕变在破烂封面书店修成正果了。
我又来到位于第一大道的这家书店,手里拿着书,坐在了从一楼通往二楼那宽敞的楼梯上。几英尺之外,透过圆锥状的松木装饰物,我听到一位见过多次的女店员在和一位我不认识的男士交谈,他们讨论的东西我竟一无所知。
我有些不礼貌地偷听,竟然入了迷。
他们的对话并不是私人交谈。那么大的一个楼梯口,在丹佛可不是保密的地方。谁要是爱书,要是知道其他爱书之人,要是想要自己的孩子成为爱书之人,或者有兴趣与爱书之人谈论知识或世俗之事,都会到这里来——这里简直就是主街。
对话中的这位女士是破烂封面书店的“采购员”。那位男士是兰登书屋的“代表”。他在推销秋季要推出的图书。而她要为破烂封面书店的书架添置新书。那时我对图书出版和销售知之甚少,不过我的无知没什么关系。当时我正在家里收集一整套破烂封面书店的参考书目。正好可以听些细节。
即席的谈话听起来并非强硬的推销,买家好像对销售代表的推销照单全收。是的,他对她的预订进行记录,两本这个,二十几本那个,不过他们的信息交换似乎与买卖的商业无关。